不过,卢小妹说得也没错,连守卫都怀疑他的身份,要是再生出事,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像是看穿了他的烦恼,卢小妹抱着手问:“你要买什么?”
李明夷不假思索:“糖,糖最好是白砂糖这样的蔗糖,或者糖浆,但不能用蜂蜜之类的果糖。”
“你还真会点菜。”嘴上虽然嘟囔着,卢小妹还是抽出一只手,展在他面前。
李明夷看着她:“你要什么?”
“买东西不得要钱啊?”卢小妹瞟他一眼,朝西边扬扬下巴,“我知道哪里卖糖,可以去帮你买。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是因为阿祖说要赶紧找到你才帮忙的,以后少管闲事。”
这倒真的帮了大忙,李明夷不及和她再多商量,马上将那个旧旧的布袋转交给她。
卢小妹掂了掂布袋,说了句等着,很快跑进了城内。
不过一刻功夫,一包纸皮裹着的糖包就递到了李明夷手上。
卢小妹像是跑了一阵,说话都喘着粗气:“你,你看看能用吗?”
李明夷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装了满满黄白的砂糖,虽然成色比不上现代工艺化的成品,但纯度意外得不错。
“多谢。”李明夷合上盖子,马上动身,“我过两日便回家,你先回去陪着你阿祖吧。”
卢小妹气还没匀过来,也拔腿跟了过去:“我也一起。”
不等对方推拒,她马上有理有据地补了一句:“不然你怎么过得了城门的守卫?”
这话让李明夷没法反驳。
两人装模作样过了城门那关,马上奔跑起来,一路踏着泥水朝城东跑去。
与此同时。
养病坊尽头的房间内,王五女已等候许久。
她一边按李明夷之前的嘱咐,细细用勺子沾了极少的盐水,小心地湿润小虎的口腔,一边不时抬头,盼着那个让人心安的身影赶紧出现。
雨停了一阵,又淅沥起来,连滴成串滑下屋檐,将远方模糊。
脚步声一踏进院门,她便立刻起身去迎:“李郎君,您回来了!小虎我一直看着,他还……”
最后一个“好”字卡在喉咙,她愣在原地。
一道颀长的身影,端立在面前。
站在门口的人,不言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阴沉的日光掩在背后,使他的神情看上去也冷淡了几分。
“谢助教,您当心。”行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隔了层布料,有些闷沉。
他捂着口鼻往前探看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污秽之物,眼神当即一变,嘶了一声:“那孩子竟然还没死,里头病气重得很,要不您就不进去看了?”
那人却不答他。
在行济和王五女同时紧张的注目中,他的目光慢慢集中在一处,随即迈步过去。
直到走到躺着的小虎面前,他掀开衣襟的下摆,以半曲膝盖的姿势,压低了脊背。
“没死?”他的声音,穿过湿冷的空气,显得冰凉。
“那你告诉我,是谁治的他?”
第9章 那我们不妨赌一局
行济的眼神,因这个问题而愣了一瞬,脑海中不由闪过那张淡然得令人生气的脸,开口的语气少不得带了几分冷嘲热讽。
“想是新来的那个小子,好像姓李,穷得连身浆洗的衣裳都没有,还口口声声地说治病救人。”
说到此处,他偷偷打量这位谢助教的神色,见他不执一语,却也并未变色,便放心说了下去。
“我都告诉过他了,这孩子已经没救了,何必瞎折腾呢?不若放他早日往生了安息,也好过人间受罪一场。”
他手掌竖在胸前,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本来安安静静的王五女,却在听到这话时突然惊醒一般,箭步冲到谢助教面前,半跪下去,以一种护犊的姿态紧紧搂着小虎的身子。
“小虎已经见好了。”她扭头看着盯着自己的二人,声音虽小,却并不怯懦,“他已经不烧了,也能醒过来,李郎君说过了,只要熬过今天,就可以保住性命了。”
那位谢助教的神情,在听到此话时,才稍微一动,视线冷淡地扫过她怀中的幼子。
“是吗?”
他伸手扳住小虎的脸,另一只手,则径直将他眼皮打开,露出那双被红斑侵蚀、触目惊心的眼睛。
“麻风急发,津液不存,病侵入目中,神散于体外,他的生机已经万里无一。我倒很想请教请教你口中那位李郎君,如何救?”
一番冷冰冰的判言劈头盖脸地袭来,打得王五女措手不及,想要张口替那位白衣郎君解释两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方冷冷起身。
“我奉劝你……”
“抱歉,路上稍耽误了一下。”一道平直而干脆的声音,挟着冷雨闯进房门,将谢助教的话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