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位马道长看着疯疯癫癫,实则也是个心软的……
“不过诚如李郎所言,我这福气可是治病救命的法宝。这些黄丹交给你,你怕是也不会用,不如让我马某替你炼制福气。一囊只需……”
话题一转,马和紧接着伸出手,比出一个斟酌良久的数字:“六百文便足。”
“……”阿去额角抽了抽,“不是五百文吗?”
“世道不同,行情有变。”马和收手在背,有理有据地和他分析,“再者这么多的丹药,我要炼成福气,折算的道行是以往的数倍,可不得吃点好的进补进补?”
阿去颇怀疑地心算一下,总觉得这话哪里有漏洞。
不过既然马和本人不予计较,那蓝皮人也算和他们恩怨两清,剩下三人一边拿铁锹防备着,一边松了手。阿去还不忘警告他:“你再敢招惹我们,我可不放过你。”
被松了桎梏的度永,正拧着手腕从地上站起,闻言眼眸微转,忽然向前凶狠地伸出脑袋。
“哈——!”
阿去冷不丁被这么一吓唬,本能地往后一个跌撞,旋即被那股强烈的口气熏迷了眼。
“你……”他鼻梁直抽搐。
怎么还使这种下三滥的攻击!
“乳臭小儿。”度永咧嘴大笑一声,在其他人回神动手之前,一个纵身跳进了林子里。
阿去气急败坏地拧紧拳头,正想追去,肩头便被一只手轻轻拍住。
“想打架还是下次吧。”李明夷向后扬扬目光。
方才还劝人向生的马和已经喜滋滋摸上刚刚出土的红皮箱子,眼里已然映出金山银山的影子。
——他度永不要,有的是其他蓝皮人买!
阿去顿时绝了和这人联手的念头。
李明夷也实在被他一心向钱的道心折服。
“至少。”迎着徐徐吹来的山风,他亦松懈了姿态,慢慢露出轻松的表情,“这次出诊,我们没有亏。”
知道了丹药的价值,这一趟不算白跑。马和正与其他三人商量着如何把这个沉重的箱子搬下山,李明夷也正好找到了那个战损的器械包。
和他预计得差不多,高精度的器械被隔热的泥沙一埋,损耗不算严重。
唯一遗憾的是,王焘赠他那本纸做的《本草拾遗》还是未免一劫,被烧得只剩下几张残页。李明夷将上面的灰烬拂去,一片片仔细地收拣起来。
回到养病坊的时候,已经日暮。
小哑巴把煮好的一锅热粥端出来。
为感谢两个义军的援手,马和特意请他们留下一起吃饭。经历了这段时间惊心动魄的旅途,哪怕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粥,吃起来也分外香甜。
“呼……好久没吃这么饱了。”义军二人囫囵往肚里添了四五碗白粥,脸上尽露出满足的惬意。
“你们不是从军么?”阿去端着粥碗一口一口细细嘬着,目光在热气里一闪一闪,“我听说军营里有肉吃,有酒喝,日子好多了。”
闻言,那两个义军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苦笑。
这回虽然侥幸打跑了燕兵,可史思明部挥起的铁蹄不会因为被刺了一下就停下。
至于少年说的。
“我们倒希望大家伙都能吃上肉,喝上酒。”两人提着刀起身,拍拍阿去的肩膀,向马和道了谢意,便沐着夕阳离去。
他们的背影很快交融在昏黄的地平线上。
阿去怔怔端着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那可不。”马和往自己喉咙里灌了口热粥,满足地眯起眼睛,“何必贪酒肉?一口白粥足矣。”
李明夷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三言两语,思量着之后的事。
尽管义军没有直言,目前河北的战况也不难推测。失去了朔方军的坐镇,史思明部收复败局只是时间问题。
“累死我了。”
喝饱了粥,诸日来的不顺也一扫而空。马和撑着胳膊半靠在门口,正想眯上一眼,便被人残忍无情地提溜起来。
“李李李郎你作甚?”
“上工。”李明夷提着他到药炉前头,把目光放在那一箱意外收获的化学材料上。
他直言:“我需要更多福气。”
战事在前,除了氧气,其他的药物也得加紧储备。
义军的抵抗不会维持太久,他们唯一能帮上的一点忙就是提供医疗救助。
养病坊开启日夜不休的连轴转模式。
对此,马和的怨声是最大的,但拗不过李明夷的脾气,只能屈从于一碗白粥。阿去和小哑巴倒乐得奔劳,不用偷不用抢,不用看人眼色就能吃饱饭的日子,对于他们已经足够珍贵。
至于留下的几个蓝皮人,他们都还等着度永来找,也愿意出几分苦力,只是仍不愿见人,每到白天就躲起来,直至夜里才帮着看炉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