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的言语艰涩而沉重,遥远的腔调隐隐约约。
“......and fellas like you and me,we march off to hell.”*
恰是牧羊人落下尾音的一霎,游司梵若有所感地抬头。
——他看见了闻濯。
青年站在夜幕中,看不真切的雨丝沾湿他的肩头,挺拔流畅的线条隐隐勃发。
荧幕的虹彩不过是为他添色的点缀,他只是简简单单地伫立于纷繁的戏剧洪流内,却像等待了千万年。
世事如流水,匆匆而过。
但闻濯置身其外。斯人如玉,片叶不沾身。
他可有可无地远眺幕布,影像划过他的眼瞳,但始终没有深达心底。
没有人知道闻濯在想什么。
他的眼眸太黑,太幽深,看起来俊美而凌厉,不近人情。
逐渐变湿的衣衫并未影响他的神色,他好像根本不在乎雨丝的侵扰,只是在信守承诺,以自己的身躯作为遮挡视线的防线,履行一个他未曾许诺的保护。
直到获得释放和原谅。
“……我换好了。”一道闷闷的,别扭的声音响起,宣判闻濯的自由,“你、你回来吧。”
游司梵的音线,听起来比数分钟前要复杂许多,似羞非恼,难以分辨真正的情绪。
但好像不气急败坏,不那么生气了。
闻濯微微一顿。
“好。”
他神态自若地走回驾驶座,开门,躬身,正要如往常一样坐回去时,刹那失神。
中长发的少年解开束发的皮筋,任由乌黑的发自然垂落肩头。
扎了一天的头发并非完全顺直,而是带有轻微的卷儿,像猫咪舔毛时候弄乱的毛发,不那么齐整,却很自然活泼。
游司梵重新戴上口罩,脸庞有四分之一藏进鬓发,本就小巧的面容显得越发精巧,仿佛一捏就会碎裂的薄瓷器。
“怎么了……”他墨黑清亮的眼瞳盯着闻濯,似乎很紧张,掩饰性地理理领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
闻濯和游司梵对视三秒,率先移开视线。
游司梵:“?”
游司梵又扯了扯领口,身子不自觉地往闻濯那边侧去:“怎么了吗?”
山不就我,我就创造一座山!
游司梵盯闻濯的眼神坚定不移,瞬间充满“快告诉我答案”的求知欲。
如果他是猫,想必爪子已经扒拉上闻濯的胸膛。
“没什么。”闻濯面无表情地回答,选择完成他上车入座的动作流程。
但他一靠近,游司梵反而往后退。
那股挥之不去的冷香袭来,五感再次被闻濯的气息填满,游司梵足尖都在一瞬之间绷紧了:“哎你怎么又开始当谜语人……”
嘭——
车门合上,SUV的车厢再次回归密闭状态。
闻濯压迫感太强,游司梵有点不自在,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全穿着他的衣服,更是如坐针毡。
“唉,你想看就看吧!”
游司梵假装很忙碌的样子,不断整理零食袋子和牛皮纸袋,细碎的响声不断,但实际只是把二者的位置毫无意义地互相调转,“衣服和裤子都很舒服……谢谢你哦。”
闻濯左手轻轻搭上额首,指关节一点:“你喜欢就好。”
把正装衬衫硬生生穿成暧昧oversize的游司梵朝闻濯一笑,眉眼弯弯,又迅速把脑袋转回去:“嗯嗯,嗯。”
有些像百忙之中,强行抽出空闲的敷衍回复。
游司梵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么糟糕,但凡他知道,都不会有闲心在这里慢慢悠悠地装忙。
肯定一下子就吓跑了。
闻濯浓密如扇的长睫一错不错,眉骨之下折出又宽又深的双眼皮,像一笔锋芒毕露的山水画,注视煞有其事的游司梵。
游司梵好像终于愿意放过那袋可怜的零食,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停下手,稍稍昂起下颌,又在整理领口。
闻濯喉结滚动。
闻濯只觉自己仿佛含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那股灼热的躁动顺着唇齿一路烧向心肺。
肩头被雨淋湿的布料,好似也要随难以控制的燥热一齐燃烧,蒸发水汽。
而游司梵,就是操纵这火焰的始作俑者。
少年确实很认真地扣好衬衫每一粒纽扣,领口,袖口,全部严严实实,一丝不苟。
但是没有用。
在绝对的体型差面前,一切的纽扣都形同虚设。
这些按照闻濯尺码所定制的衣衫,扣子都待在它们预先设定好的原位,根本不可能兼顾体型娇小的临时穿着者。
于是熨帖流畅的线条消失,挺拔的外形轮廓隐身,庄重变得暧昧,原本没有任何额外意味的简约设计,直接化身旖旎。
游司梵像在偷偷穿男友的衣服。
他把过长的袖口往上挽了几挽,分明扣子每一粒都扣好,却还是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和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