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正在降临,而游司梵浑然不觉。
他满心满眼地苦恼着,思忖着,指腹捻过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肩线,不自知地用上些许力气,在柔软又板正的布料摁下一处浅浅的小圆印子。
应该、应该能穿吧?虽然说尺码对他而言,是真的太大了……合身不合身的另说,这个衣长,好像甚至可以直接做一件半身短裙……
裙子……裙子……
游司梵两颊泛红,很明显地恼火起来,指尖一紧,衬衫肩线的圆印子顿时扩大,衣料的平整原地消失,一大片周边布料全部成为褶皱的牺牲品。
“司子天!”他捏着衬衫,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都怪你!司子天!你以后要是再逼我穿裙子骗人,我就,我就……啊?!”
恶狠狠的话语在尾部拐了个弯,恼怒化作惊诧,不可置信的惊呼响起,游司梵被吓到几乎飙出一个劈叉的音节。
他手臂“唰”的猛然伸直,垂坠感极佳的白色衬衫随之一荡,又利利落落地回归平静。
它离游司梵很远,远到在一个瞬间,飘拂而起的衣摆,直接碰到中控台。
但再如何遥远,也还是停留在游司梵臂膀的距离之中,它不可能凭空脱离人体,就此打破车前窗的玻璃,奔向世界的另一端。
这是一个既定事实,与它染上咖啡渍一般,无可更改。
游司梵瞪着衣摆下端浅色的印记,像和脏污的痕迹隔空搏斗,用眼神进行谈判,好让那不识趣的印子赶紧离开这件明显价值不菲的衬衫。
闻濯尚且不知车厢内发生了什么。
他侧过四分之三的身子,以一种相对周密的保护姿态,挡在游司梵那扇车窗前。
哪怕在更换车窗模式后,那些不透出任何人影的玻璃,已经与黑漆漆的夜毫无区别。
雨在变小,但也仍然存在。
湿润的触感攀爬上闻濯的肩头,它们粘稠,轻盈,前仆后继地湿润,融入他的体温与躯干。
他黑沉的瞳心倒影出那方宽大的银幕,略显陈旧的电影色彩缩作一粒小小的玻璃珠,如同持续扭动的万花筒,光怪陆离的戏剧在其中不断上映。
那两位男主角热恋,争吵,循环往复,像两匹不会被对方驯服的野马,灵魂在爱欲之间沉沉浮浮。
他们亲吻时撕咬对方,拥抱时互相角斗。
蓦然,《rain》的画面碎裂了。
SUV的侧车窗降下一条缝隙,一道比缝隙还要微小的声音传入闻濯耳中。
在电影纷乱的台词声响里,那道委屈巴巴的声音询问闻濯:
“对不起……我,我好像又把你的衬衫弄脏了?”
第37章 we march off to
“弄脏了?”闻濯顿首,注视那道缝隙,却没有在其中看出任何区别于黑暗之外的色彩,“哪里弄脏了。”
他语气平静,不存在丝毫与怒火相关的情绪,但不知为何,好像还是把车厢内的游司梵吓到了。
隔着一扇造价高昂的侧窗玻璃,将自己隐匿于夜色中的少年停顿了至少五秒,才鼓起勇气作出回答。
“……下摆。”游司梵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更委屈,也更闷,音色低的近乎要融入《rain》的背景音,像一颗跳跃几番后就落入池塘的小石籽,轻轻传入闻濯的听觉神经,“我不小心,就……总之它沾上咖啡,现在多了一些深色的水渍,也没办法擦掉……”
闻濯微不可见地笑了。
被黑色口罩遮掩的面容下,青年的薄唇勾起一丝弧度。
但游司梵完全没意识到闻濯的神态转变,还在自暴自弃地忏悔。
“我试过补救了,但好像没什么用。”他做出总结,泄气地闭上嘴,“对不起。”
幕布之上的影片进入至新章节,不断挪动的人物剪影开始新一轮争吵,谁啃咬上谁的唇齿,谁撕扯下谁的衣衫,热烈又劲爆,然而游司梵根本没心情去看。
游司梵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就在车窗边上的闻濯,也不敢看那处因为他的疏漏,而染上咖啡印记的衬衫下摆。
……深棕色的一大团,太、太碍眼了。
浑身湿漉漉,被咖啡腌入味儿的游司梵悲哀地反思。
真丝衬衫被他临时攥起,匆忙间折叠的动作难免粗糙,那些娇贵的面料却顾不上更多,只能被手足无措的少年捧在远离身体的半空。
一种聊胜于无的补救措施。
仿佛尽力拉开距离,就能弥补衬衫已经被弄脏的事实。
“嗯……对不起吗?”
透过车窗降下的那道缝隙,属于闻濯的低沉男音出现了。
游司梵为之一颤。来了!
因为他毛手毛脚造成错漏,审判来了!
闻濯的言语夹杂着夜晚的雨声,与稍远的电影台词分的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