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来电提示急促至极,像锥子一般刺向游司梵绝望的目光。
两行小字亮起一瞬又弱下。
[确认完成。]
[您已将“。”拉黑。]
游司梵:“……”
游司梵:“…………”
他深呼吸,颤抖着握紧手机,一蜷一缩,像即将冬眠的北极熊,在32摄氏度的夏日清晨,坚定地蛄蛹,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薄被。
这是脆弱柔软的“堡垒”,是可供逃避现实一秒钟的小空间。
表肤接触至熟悉的棉织面,曾经滑落的布料如同云霞,重新覆盖游司梵燥热不已的脸颊。
他的不安又惊惶的躯体被完全拥抱,难以遏制的闷热又卷土重来。
潮湿和黏糊尚未褪去,游司梵呼吸间尽是自己的腥甜。
它们是疏落的网,把亲自撕毁衣衫的少年笼罩其中。
不可抗拒,不可挣脱。
游司梵远远未能离开这潭幽深的静水。
窗外风雨欲来,阴沉的天色黯淡无光,雨的前兆凝结于水汽,水滴坠落之前的预告尽数含入特有的冷冽气息。
闷热无风的清晨。
但属于游司梵的那场大雨,已然淋漓。
铃声一刻不停地震动,游司梵触碰手机的指根压出白印,青筋凸起,指关节泛出不正常的淡色。
他在用力攥紧那方小小的屏幕。
杂乱的心跳。渗出细汗的嫣红额角。挥之不去的燥热和湿润。鱼尾裙近乎束缚似的折磨。
粗劣的下裙布料在摩擦他的大腿肌肤,像砾石,又像绿茵地里错综复杂的植物丛。
“啵”的一声轻响。
气泡破裂,被阻挡于泡沫之外的浪潮汹涌澎湃。
它们抵御海啸太久太久,久到游司梵忘却燥热的力度和触感。
哗啦——!
无法忍耐的酥痒,直指魂灵。
一个漫长却短暂的瞬间,如烟火般闪过。
礼花似的闪耀碎屑慢慢飘落。安静后又无比纷繁的低沉杂音。蝉鸣。孩童在窗下追逐嬉闹的喊叫。
来自于外界的声音划过游司梵的耳膜,好似流水一样轻盈。
它模糊而虚幻,淙淙而去,几乎没有留下印记。
五彩斑斓的色泽漫延于腥甜空气里。
游司梵犬齿松开时,下唇已经咬出一道过于深沉的痕迹,它比唇色的晕红更深,近乎赤色,在饱满完美的唇肉上突兀而暧昧。
正中心的唇珠微微肿起,像被什么人狠狠舔舐过的可怜模样,比梦中的情形还要凄惨。
原本含苞待放的花蕾,在还未来临的雨水前潮中,强行盛开。
但它远远没有到成熟的季节。
游司梵指尖隐隐颤动着,轻轻点上通话界面的接通键。
“哎呀,小游,我以为你还在睡呢?这么久才接电话?不过昨天受那么大委屈是该补补觉哈,没事,姐姐明白。”
茶艺师活泼清脆的声音传来,冲淡游司梵粘稠厚重的思绪。
“是这样,密室逃脱老板那儿,我帮你牵上线了!她说今天正好有空,喊你抽个时间过去面试,合适的话就录用了,能不能行都会当场给个准话,这样两边的时间都不耽误。因为快开业了,她确实缺人手,所以特别在意效率,也爽快,懂吧小游!”
“不过呢,别怪姐姐多嘴一句,你别太紧张就成了,完事了,顺顺利利了!我觉得就应聘NPC这事,莫非还难得过撬茶饼?那么硬的老班章你都能轻松撬碎,等会好好洗把脸,扎个头发,穿套精神点儿的衣服,嗨,肯定不会有人讨厌咱们漂漂亮亮的游司梵……”
漂漂亮亮的游司梵?
穿衣镜里面那张面庞肤色苍白,游司梵望着没什么精神的自己。
那个有着深黑色杏眼的少年也在注视他。
自醒来起,一切就兵荒马乱,命运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推着他往前走,完全不存在任何喘息的余地。
中长的黑发还没来得及打理,略显凌乱,随意垂落脸颊两侧,些微发梢撩过他嫣红的眼尾。
游司梵的眼型很圆,钝感,没有棱角,看上去很好欺负,偏生眼尾拉成细长的收束,像翘起的小钩子,也像绒毛卷曲而飘忽的末端,好似可以轻易钓来本不属于他的命运筹码。
然而这些难得的锐气,皆被羽睫所掩盖。
深色的积雨云压在窗棂下,昏暗的天光在游司梵瞳底隐约地闪耀。
一束不应存在于阴天的阳光直直落下,曝烈的天色刹那照亮他朦胧的五官。
水红色的唇,因为羞涩而红至极点的脸颊,如同熟莓果一般的耳垂,粉里透白的锁骨和脖颈。
游司梵讶然地微微张嘴,又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那太清晰,分毫毕现,秘密和心思在直白的天光里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