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85)

鬼使神差地,宁绥转了转眼睛,冒出一句:

“我跟别人睡过一张床。”

片刻的沉默后,他隐约听见夷微转身的声音,被单布料轻微地摩擦。宁绥后背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是感知到身后有人注视才会产生的反应。

夷微的声音轻轻的,收敛了笑意:“是……跟谁?”

宁绥也不清楚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那样说,他明知道那句话是有歧义的。而夷微显然也没有仅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他俩的对话,不然何必变换语气?

可是,夷微的在意和追问似乎让自己心下泛起了一股得意的暖流。宁绥嘴角微微上扬,却还装傻也似地回答:

“特别小的时候跟爸爸妈妈睡一张床,爸妈没了就跟师兄睡一张床,青春期才开始一个人睡。工作之后有次出差跟带教睡一张床,他很胖,常年抽烟,一身烟味儿,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我一整晚没合眼,第二天差点在法庭上睡着。”

夷微好像松了一口气。

“奇怪。”宁绥心里想。既是在说夷微,也是在说自己。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夷微悄悄从背后搂住他——竟然没有被推开。

“睡不着吗?”夷微低声问。

“越想睡,就越睡不着。”

夷微顺从地收紧了臂弯,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宁绥的身体:“害怕吗?”

“没有,只是有一点焦虑,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放轻松,我在这里。”夷微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我在识海里给你唱首歌吧。”

“你不是说非必要不要神识传音么?”

“现在就很有必要。”夷微低低一笑,轻柔的歌声在宁绥脑中响起。

“葛蘩蓁蓁,若木萋萋。”

“有彼仓庚,同枝相依。”

“有些熟悉……”宁绥呓语着,“……在哪里听过呢?”

夷微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歌唱。声音婉转悠扬,低吟浅唱间,抚平了宁绥的不安。夷微分辨着他的呼吸声,确认已经平稳后,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却又难以自制地一直向下,轻啄他的唇:

“睡吧,梦里相见。”

宁绥的睫毛微微翕动。

第36章 深潜

他们是被手机振动声惊醒的。宁绥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接通后,只听乔嘉禾压低声音急急地要他过去,背景音里还有女人呕吐的声音。

“又睡不成了。”他爬起来换衣服。

整个酒店静得出奇,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他们连半点喧嚷都没听见。宁绥紧握昭暝剑剑柄,轻敲了敲房门,低声呼唤乔嘉禾。

“嘉禾,开门,是师父。”

“啊!离我远点!不要过来!”房内忽地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在夷微马上要抬腿踹门时,乔嘉禾终于打开了房门。

“师父,我、我也不知道阿姨怎么了。”她被吐了一身石油似的絮状液体。那些液体仿佛有生命,从她身上滴落到地板后,还会长出根根触手,向四周爬行蔓延。

“带上换洗衣物,去我们的房间洗个澡,这里交给我。”宁绥把自己的房卡交给她,快步进入屋内。

那六旬女人昏昏沉沉地坐在床沿,嘴里兀自嘟囔着什么,脚下积了一滩黑水。二人还未靠近她,她便猛地仰起头,嘶哑着嗓子怒吼:

“不要过来!”

“阿姨,你冷静一点,是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救护车?”宁绥尽量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手持昭暝护在身前,防止她突然暴起伤人。

“她已经不是下午那个人了。”夷微缓步上前。

卫生间还亮着灯,宁绥循着光望去,马桶已经被黑色粘稠液体填满,还溢出了很多,几乎覆盖了卫生间的地板。一种莫名的知觉促使宁绥掀开女人的衣服,果然,她腰间也有与经理和司机相同的一簇兰花状黑色血管。

女人再次垂下头,这一次,他们终于听清了她口中所言:

“红白双飞燕,一盲一欢颜。”

“若闻角嘲哳,疾走莫妄言。”

二人还在消化这几句话的含义时,女人又是触电一般悚然一惊,两手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尖叫:

“从我身上下去!离我远点!”

每隔上几分钟,两种不同的神态和语气就会在女人身上交替出现,完全像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待女人暂时安静下来,夷微将手搭在她的头顶,阖眼感知:

“是两个魂魄在争夺一副肉身。”

他捏着女人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重瞳金光微现: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女人无意识地呓语:“我叫……斗梦华……家在蓬河坝。”

“你姓斗?”宁绥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夷微解释,“据说城郊那边以前战争年代就叫蓬河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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