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麻痹了他的感知,恍惚间他被拥入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熟悉的声音安抚着他的神志。
“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和夷微的声音很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终于结束了,让我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困意上涌,宁绥意识已经涣散。那声音带着乞求的哭腔,同四周喧嚣一起渐渐消弭。
“不要睡,求求你,不要……”
宁绥是被早上七点半的闹钟叫醒的,他很少睡得这么沉,大多时候都是醒在闹钟前面。他听见卧室门外碗筷碰撞的轻响,夷微在欢快地哼歌。
“还好,还活着。”
说来也怪,这一次,他身上不再有以往发病时的痛楚了。宁绥推门去洗漱,夷微已经打开了电视,随着前奏旋律一起摇头晃脑。
“爱会像头饿狼嘴巴似极甜,假使走近玩玩她凶相便呈现——”
“他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吗?”宁绥边刷牙边想。
洗漱完还是迷迷糊糊的,宁绥没带眼镜,随口赞叹道:
“好稳的现场,刘德华还是这么帅哦。”
“歌是我唱的,我只开了伴奏。”夷微调低了电视音量,“还有,这是张学友。”
宁绥:……
他把手擦干,坐到餐桌前:“今天吃什么?”
“虾仁滑蛋,烙了张葱油饼,拌了两道小菜,还有用大米和水果玉米打成的米糊。我尝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喝。”
宁绥抿了一口米糊,说:“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我?我在你梦里干什么了?”
“梦见……有人从背后偷袭我,你身披金甲,抱着我求我不要死。”
他故意说给夷微听,为的是观察夷微的反应。他满以为夷微会震惊,会错愕,会强掩悲怆,却没想到夷微只是愣了一下,大惑不解地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嗯……现在金价跌了,希望真有一天能披上纯金打造的战甲。”
宁绥差点被气笑了,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难道自己的梦只是幻觉?
“乔兆兴的案子移送审查批捕了,我得跑一趟检察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夷微理所当然道:“老规矩,你去哪我去哪。”
“好,我先去约个会见时间。”
对于宁绥这种执业有一段时间的刑辩律师来说,跑检察院可能比回家还要熟练。而且,同样作为法律职业共同体的一员,检律虽然是控辩对抗的双方,但起码不会出现鸡同鸭讲的局面,少数不够专业的除外。
“我如果带证人一起去,您看……”宁绥请示检察官的意见。
“证人?乔兆兴的女儿?”应泊反应很快。
“对,她全程目睹。”
“可以。时间定在下午吧,我上午有个会,政法委那边来人了。来了之后直接跟门卫报我的名字,我下去接你们。”
跟爽快人才能说爽快话,宁绥想。
很快来到约定时间,门卫给应泊打了电话,没过多久,正对大门口的电梯处走出一群身穿蓝色短袖衬衫的人,中间的那人个子格外高,衬衫样式也跟其他人有所不同。见宁绥冲他招手,夷微问:
“他是谁啊?”
“惩凶除恶监督公诉真君,平舒检察著名狠人,本地区扫黑除恶数场恶仗主打人,你叫他应检察官就可以了。”
夷微眼睛转了一圈,茫然地摇了摇头:
“检察官?是干什么的?”
宁绥也陷入了沉思:“……这可不好解释。如果说在法庭上法官是皇帝的话,那他就是丞相,我是太监,现在我要去找他死谏。”
“我非相,乃摄也。”应泊已经走到近前,将谤讥于市朝的两人抓了个正着。他身旁是刑警队长林勇超,瞥见宁绥和夷微之后脸色一变。
两人同时对他微微一笑,以表礼节。
笑容有点瘆人,林勇超慌忙向应泊赔笑:
“应检,我们先走了,不用送了。”
“慢走,补充侦查事项我都写在补侦意见里了,千万别再忘了。”应泊像老父亲叮嘱孩子一样谆谆告诫。
等林勇超一行走远,应泊立刻换了神情自言自语:“手把手教都学不明白,真是光屁股推碾子——转着圈丢人。
“应检察官好!”夷微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就差行个礼了。
兴许是没想到这里还有身高能跟自己抗衡的成年男性,又兴许是无法理解夷微的举止和打扮,应泊着实是吃了一惊,谨慎点点头:
“呃……你好。”
他把目光挪向宁绥,仿佛在问:“这是你家的?”
“他……只是有一点个性。”宁绥把夷微推到自己身后。
“应检察官好,我是乔嘉禾。”乔嘉禾也怯怯地向他问好。应泊低下头,凌厉的眼神一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