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110)

三人为了方便行动,随身没有带多少法器,只有太阿和帝钟两把剑,一把香,以及乔嘉禾手里跟她小臂一般粗的天蓬尺和一个三清铃。乔嘉禾提前给宁绥发了消息报平安,告知了他接下来的行程。

宁绥不免担忧,直接一个电话打来,高声质问:“大半夜的,你们上山去干什么?”

邓若淳倒是一副悠然自得:“如果你是僵尸,你也得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养精蓄锐啊。不用担心,只是去探探,就算真出了事,我的身手你还不放心么?”

“谁担心你了?我担心我徒弟和我姐好不好?”宁绥嘴上不饶人,却急匆匆地披上了西装外套,“在山脚下等着,我们马上回去。”

邓若淳连忙阻止:“哎哎哎,不用,你别过来,把咱爸照顾好了就行。”

然而,电话那边,宁绥回应的声音却被拉长、加粗,起初还只是听不清,到后来就变成了扭曲的歇斯底里的低吼,与夜风中树叶狂乱的摇曳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咦?是信号不好吗?”乔嘉禾吞了口唾沫,自我开解说。

“挂了吧。”

邓若淳和郝思宸都意识到了不对,一齐掐诀驱动金光咒。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而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泥土、枯叶和某种未知生物腐烂的的腥臭味。一路虽然鬼气森森,却并未发觉有魑魅活动的痕迹。乔嘉禾站在原地观察四周,片刻,她离开两人,走向一旁的坟包。

坟包没有墓碑,顶部插着三把匕首,四周摆着熄灭的香烛,还用纸灰在土上撒成了特殊的符号,看样子是中元节刚祭祀过。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邓若淳走上前来,手指仿着纸灰的痕迹写写画画,末了,他面色凝重道:

“这是茅山钉脚符,用来困住鬼神,不许其自由行动。”

“这里绝对不会只是村里人祭祀祖先的地方。”郝思宸推测说,“刚才路过山脚的小河,我也看到了类似的布置,一定是用来镇压什么。”

邓若淳抽出三支香点燃,插在坟边,以示哀思。他挺身在前,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缓步向山林深处走去。阴冷的山风穿过林间缝隙,刺骨寒意剜入血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更怪异的是,林子里的树木,树干上大多挂着镜子,还都朝着特定的方向,镜子之间连缀成了一条封闭的通路,似是要将什么存在困在这里。

“你们看。”邓若淳忽然停下脚步,脸色煞白,“镜子里……怎么有四个人?”

郝思宸僵硬地转头看向他所说的那面镜子,却发现镜中明明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她转过脸,又见邓若淳嬉皮笑脸的,立刻一脚踢过去:“我宰了你!”

玩笑声还没消弭,在山路的尽头,浓郁的雾气如烟气一般,逐渐向他们席卷而来,却仿佛是慑于金光咒的威能,始终未能近身。随雾气一同升腾的,还有阵阵阴郁幽凄的哀叹和低泣,缭绕在三人耳边。

“嘉禾!捂住口鼻!”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钹响,在他们正前方的岔路口,雾气正浓处,一辆大红色的轿子在惨白的月光下慢慢显形,摇摇晃晃地向他们靠近。一时间,唢呐齐鸣,锣鼓喧天,身挂红衣的小厮环绕在旁,蹦跳翻滚,俨然是一队出嫁的队伍。

三人身后又是迥然不同的另一景象:一众白衣人披挂蓑衣斗笠,扛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向空中撒着纸铜钱,颓唐地垂头前行,而那棺材还在向地面漏水,这明显是一队送葬的队伍。

郝思宸大骇道:“是、是红白双煞!”

红白双煞,所谓“古今第一煞”,传闻中同样属于茅山禁术。新婚之夜含冤含怨而横死的女子,与落入水中溺死的男子,两股怨气彼此交缠,捱过数道天劫之后,便会在此地形成“煞”,并非寻常的术士可解,须由当世的大能亦或地府的鬼差才能祛除。

两支队伍相向而来,将三人夹在中间。饶是邓若淳自认道行不浅,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茫然不知所措。

为今之计,只有从外打破眼前幻象。

他强打精神,拔出太阿剑,念起天蓬神咒:

“四明破骸,天猷灭类,神刀一下,万鬼自溃!”

郝思宸和乔嘉禾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随他一同念起咒语,摇动三清铃,但咒诀术法的威力往往受制于环境与心境,且双煞已受过多次天劫,远非人力所能驱散,道道雷光全被煞气屏蔽在外围,难以突破。

眼见两支队伍从两侧夹击过来,腹背受敌,邓若淳用手掌攥住剑锋,鲜血点点洒落。

他意图用自己的血,为身后两人争取来更多的逃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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