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柯抬手,用虎口托握住梁曼秋的下巴,想掌控局面。
他垂眼靠近,无师自通地偏了下脑袋,避开梁曼秋挺翘的鼻尖。
他们的鼻息先吻上对方。
亲吻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无须练习,转瞬完成。
延伸的意义回味无穷。
这是梁曼秋和戴柯的初吻,她的15岁和他的17岁,轨迹交叉重叠的瞬间。亲情的束缚在此刻松脱,伦理的界限化为乌有,世间万物轻贱于此刻爱意。
梁曼秋怔怔目睹全过程,头晕目眩,恍若梦境。
戴柯松开手,没敢再多看一眼,借着转椅稍转身。
习惯性要咬唇,怕咬掉初吻的感觉,半路放弃,看着像回味轻舔。
梁曼秋生硬起身,钝涩感重,分了三段才站直。
像瞬间失忆,对周遭反应迟钝,近视眼越发模糊。
梁曼秋转身小跑出了戴柯房间,她的离开带走积雨云,戴柯的天空云销雨霁,他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也不太正常,摸摸胸口,心跳扑通扑通,要撞破胸腔。
初吻的前戏与后劲,比吻的动作更加复杂和长久。
咚咚咚。
熟悉的脚步声逼近,梁曼秋又推门进来,带回了低气压。
以往,戴柯总凶巴巴质问干什么,现在一个字也挤不出,目光相随。
梁曼秋也没讲话,急喘喘走到他身旁,拿了药酒瓶,在他眼神示意晃了一下,又转身出去。
初吻开启了微妙的默剧时代。
梁曼秋放回药酒瓶,回到床上。有了手机后,不管在家还是学校,睡前戴柯总要上Q废话一阵,至少丢一个地雷,像晚安一样。
这一晚,手机很安静。
能聊什么?
初吻感受?
独自一个人回忆,越想越清醒,如果两个人一起讨论,大概会彻夜难眠。
梁曼秋对初吻的完成没有一点实感,它不像文字聊天,能留下记录回味。
初吻的载体只有记忆,一种最不稳定的思想形态,可以被侵入、改写,甚至抹去。
梁曼秋爬起床,开了书桌台灯,从上锁抽屉掏出日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
写下今天日期,想将记忆付诸文字。
2014年5月21日,星期天
东想西想,思绪如云,难以捕捉。
每次要下笔,接吻的瞬间浮现眼前。吻是一种感官记忆,是干燥、柔软,是喘息、心跳声,也是药香。
最后,梁曼秋还是选择略有疏离感的外语,简单记下这一刻:
First Kiss
次日一早。
自打上了高中,不需要早上赶路上学,梁曼秋没再叫过戴柯起床。洗漱出来,被戴四海提醒一句,才想起戴柯还在睡觉。
梁曼秋硬着头皮去敲戴柯房门,刚抬手,门开了,险些敲到他的胸肌。
她的手拐弯,捋了下鬓发。
“阿伯叫你快点,一会路上堵车。”
戴柯含糊应了一声,罕见没驳嘴,“这不起了么,着什么急”之类。
梁曼秋扭头先去吃早餐,习惯和戴柯相邻座位,正好不用面对面。
戴柯胳膊青黑一片,模样可怖,喊疼上不了学。
“大热天穿不了长袖,胳膊这样多吓人。”
戴四海:“谁还没被你吓过,男子汉大丈夫,挂点彩算什么。还是学校里有你在意的女生?”
梁曼秋好像被点了名,埋头鸵鸟式吃汤粉。
哪知戴柯说:“太多了。”
梁曼秋愣了下,挑了厚厚一筷子粉嗦进嘴里,发泄似的。
戴四海心知肚明给他请了假,“先给你请一天假,最多休息两天,淤青就散得差不多。”
然后又问:“小秋想什么时候回校?”
梁曼秋:“哥哥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戴柯:“跟着我干什么。”
戴柯因为她挂彩,梁曼秋总得照顾一下。
戴四海哪看不透少年人的心思,“大D,海中学习节奏比你们高中快多了。”
潜台词,不要影响妹妹学习。
啰嗦。
戴柯无声骂了一句,剜了梁曼秋一眼。
某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还是戴柯,不会多了一枚初吻的关系,而性情大变。
甚至猜测,戴柯是不是忘了昨晚的事。
初吻的尴尬和紧绷消弭在日常对话里,只留下情窦初开的悸动。
戴四海赶着去档口,阿莲怀孕起床稍晚,餐桌只剩两个少年人。
梁曼秋低头吃着,只听旁边人清了清嗓子。
梁曼秋抬头,只见戴柯的汤粉一口没动,问:“哥,你为什么不吃?”
戴柯:“手疼。”
梁曼秋:“连筷子的拿不了么?”
戴柯:“你说呢?”
梁曼秋想了想,小心翼翼:“我喂你?”
戴柯往椅背一靠,不置可否。
梁曼秋去拿戴柯的筷子,他没反应,夹了一筷子,悬停一会降温,再盘汤勺上,送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