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一直都这样，但凡有时间，就这样望着对方的脸发呆，也不怎么多说，心里藏着事。都这样啦，要是许绥还察觉不出他的异常才奇怪。
但郁桐不想说，他真有意要瞒着许绥，纵使许绥真的有心想知道，想帮助他，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郁桐有点心不在焉的跟他说了再见，挎紧肩上的包，转身朝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回去。
许绥在他身后满眼担忧。
郁桐不想说的事，他就算问了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不过……
这种感觉可真糟糕。
明明知道对方有事瞒着自己，可他却无能为力。
许绥抬头望着上方的成片浓荫，眼里划过一抹苦涩的笑。
房间外，男人的声音就没停歇下来过，从郁桐回到家，到晚饭结束。陆丰年喝了两口烧酒，那张嘴从一开始的各种阴阳怪气到一如既往的让人心生厌恶的咒骂声，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脏话就像恶臭的苍蝇一样令人难以忍受，每个字都纯属男人的自我发泄。
本来差不多的话，都是重复的内容，但每次听到这样的辱骂声都会让郁桐心情沉重，糟糕透顶。
本来就是不对的事，酒后倒是统统都归类于酒精的错误，变成了可原谅的行为。女人的沉默，还有啤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无一不是砸在他的心口。
总在安静的时候想太多，又莫名的不开心。日复一日的生活，有快乐也有困顿，有欢喜就有忧愁。
外界太过嘈杂，想太多反而适得其反，乱七八糟的生活里。他总得努力抓住快乐的尾巴，才不至于辜负了那些极力想要让他变得快乐的人。
他没吃晚饭，柳江也来门口喊过他，他没出去。
陆丰年喝多了困得不行，就先回了房间睡觉。
郁桐出去的时候，堂屋里只有柳江，女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妈。”
柳江抬头，眼睛有点红，“你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啦。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晚饭也不吃，你到底在吓唬谁？怎么支支吾吾的。”
郁桐望着女人红肿的眼睛，还有眼尾很深的皱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个男生。”
柳江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说出这句话的郁桐，就好像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男生？你喜欢男生？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肯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我带你去看看。”
“我没病，我是认真的。”郁桐甩开她的手，“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我以前一直没勇气告诉他。但他说他也喜欢我，他对我很好，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柳江气得牙哆嗦，垂在身侧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表情痛苦不堪，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你要是喜欢男人，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年轻死了丈夫，到头来唯一的儿子还喜欢男人。苦了一辈子，现在一个个是要逼我去死吗？”
郁桐垂眼，沉下声道:“抱歉，也许有些事注定是没有办法两全其美的。不过都已经无所谓，我本身也不是一个追求极致完美的人。”
“郁桐！”柳江撕心裂肺地痛哭喊出他的名字，女人的脸很苍白，唇色惨白，毫无丝毫血色，“我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对不住你，当年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学习，是我没用，都怪我没出息。可你就算不为我这个当妈的考虑，也要想想你爸。你是想让他们郁家从今以后断子绝孙吗？你知不知道同性恋有多恶心，你搞同性恋，你让我怎么去面对郁家的列祖列宗。你是想逼死我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是不是？”
郁桐苦笑了两声，嘴角付出一抹讥笑，“父亲祭日那天，你没去吧。”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柳江，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我和他的事，早在去墓地那天就都告诉了父亲。父亲若是九泉之下真的有话想说，我肯定比你先知道。”郁桐自嘲地笑了两声，眼神黯淡，“他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知道，原来糖真的不是吃一口就会腻的人。人还会在不同的时候重新爱上那些让自己讨厌过的东西。”
“你想和陆丰年过一辈子，你觉得他就是你的全部，真搞笑。”郁桐满眼嘲讽地看向女人，声冷到近乎没有温度地开口，“他对你能有反应，对你儿子照样能有。可就算知道他是个这样恶心的男人，你还是选择了委曲求全，处处去将就他，努力想尽办法都要待在这个让人厌恶至极的地方。这个家对你来说也许很重要，可对我来说，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