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眼眸轻转,缓慢道:“说起来,靳掌门认为那李夫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可我却瞧不出什么端倪。”
穆忘朝斟酌少顷,“的确如此,爱子刚逝,她除了展露威严、恼怒施压,竟不见悲痛,连威胁之语都说得十分冷静。即便一家主母理应处事稳重,可身为人母,李夫人未免沉着过甚了。”
梨渺呆讷看着镜中人,一时都忘了放下木梳。
穆忘朝察觉她正发呆,疑惑张了张眸,“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梨渺回过神来,悻悻撇下目光,怨道:“为何你们都能勘破这些道理,我却发觉不了。”
少年缓步走到她身后,浅笑着将她肩上的乌发捋到背后。
“想不到,也没什么奇怪。”
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落了下风,梨渺颇觉不爽快,她低哼一声站起身,扬高语调幽幽道:“时候不早了,可别耽误了修炼。”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穆忘朝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又若无其事地压下。
“是。”
……
三日之期将至,梨渺被靳无常秘密唤去了洞府。
梨渺头一回光明正大地踏进这小小藏宝地,她看向懒散坐在地上的道人,揶揄道:“掌门有事找弟子,在前殿说不就是了,为何要到这儿来?”
“钟家的眼睛就在山中,我若光明正大传你,岂不让他们对你多生疑心?”
靳无常勾起嘴角,精明看着梨渺。
“你过来,未叫他人发现吧?”
梨渺:“自然。”
她自如坐到道人身前,问道:“曲州的同门已向掌门回了信?”
“不错,我叫人速去查了钟家的境况,结果不出我所料。”
靳无常轻张眼眶,正色道:“钟渠并非嫡出,他是钟家家主与外室的私生子。”
梨渺不明所以地瞧着他,“然后呢?”
靳无常:“外室莫名病故,钟渠被接入钟家成了二公子,可在钟家人看来,这名分来得不光彩,此前钟渠也从未透露此事。我以前便奇怪,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怎么舍得放下身段入我这小门小派,如今都想得通了……”
“外室之子?”梨渺琢磨着这陌生的词句,隐隐约约悟到了其中含义。
“掌门调查这些,又有何用意?”
靳无常当即拧起了面容,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先前觉得你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又不灵光了。”
梨渺:“……”
这些尘世人家的关系,她本就所知甚少,可她也不想露怯,便干脆道:“我不爱看人卖关子,掌门直说就是。”
靳无常“嗐”了一声,娓娓道来。
“李凝玉乃钟家家主正妻,掌管钟家生意与内务,修为也比钟家家主高上一等,有人说,她才是当下钟家的主心骨。”
“试问这样的人物,怎会忍受让丈夫与外人的野种留在家中扎眼?就算她面上做得宽容大度,内心定是不待见他
的。”
梨渺恍然:“所以钟渠命陨,李夫人丝毫不见悲色……”
试想师尊若与旁人结亲生子,她便心如刀绞愤怒不堪,恨不得将那些碍眼的东西铲灭撕碎,更别说李凝玉才是真正与钟家家主结亲之人。
“如此说来,我倒助她除了眼中钉,她该高兴才是,怎还要大张旗鼓地来寻凶手?”
靳无常冷笑一声,“一来做给钟家人与外人看,她这主母慈悲大度,将外室之子视为己出,二来……李凝玉终究是个生意人,即便是眼中钉,也颇有价值。”
梨渺暗中思量一番,“所以凶手是谁并不重要,她的真实目的……是借此机会,从唯我派中榨取好处。”
“你能想通,还不算木得厉害。”道人笑道。
梨渺无视他的讥讽,莞尔昂起面容,“所以……掌门准备拿出多少钱财,来打赏这出戏?”
靳无常轻眯眼角,“那便要看钟渠的命,在李夫人眼中值多少筹码了。”
梨渺:“若是十分昂贵呢?”
靳无常:“比起钱财,你这位元婴期的盟友,对本君而言更有价值。”
梨渺戏谑道:“没想到掌门竟这般看重阿渺。”
靳无常:“那是自然,明日与李凝玉对质,你只当事不关己,安静看着便是。”
梨渺淡定点头:“自然,我也没打算作声。”
靳无常:“……”
他这掌门帮她收拾烂摊子,她这凶手倒是心安理得。
到了约定期限,整山的弟子再度聚集到广场中待命。
李凝玉一行人立在众人前方,不怒自威。
靳无常姿态板正,一副正经的模样。
“这几日,本君盘问过所有弟子,亦在山中各处仔细巡查,均未发现钟二公子行迹,可见其出山前往贵府后,的确未曾返回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