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眼睛,故意将手摊开,道:“还剩了点,擦去实在浪费,阿朝可还要享用?”
穆忘朝眼眶微颤,硬是别开了目光,强作沉静:“不必了。你……还是尽快医好自己罢。”
梨渺狡黠笑笑,取出止血草,运灵疗愈伤口。
穆忘朝悄然移眸看她,察觉她疗伤的手法乃是寻常医术,并未动用血脉之力,他眉头微敛,不禁动容。
“渺渺……方才救我,是否消耗过甚?”
梨渺觑向他,“不止救你,还喂了你。”
少年眸光闪烁,双手捏在膝上,自责垂下首。
“抱歉,终究是我太弱,连累了你……”
梨渺柔声安抚:“你只是累了而已,若早向我讨要血气,何至于此。”
穆忘朝抿唇不语,眉宇间透出纠结。
等到梨渺疗好了伤,穆忘朝才低语道:“渺渺,谢谢你。”
梨渺抬起眼眸,淡淡一笑,伸手抚向他的眼角。
“我说过,会一直守护你的。”
她散漫的玩心导致了这场意外,但结果并不坏。
杀了钟渠,正断了师尊寻仇的线索,倒比算来算去要干脆得多。
毕竟是对方先惹上门,她造杀孽,师尊也不会责备她。
穆忘朝抚上她的手恍惚少焉,侧首看向远处的尸首。
“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般,钟渠固有其过错,可毕竟同门一场,让他身死,也非我所愿。”
梨渺自如道:“咎由自取罢了,阿朝不必介怀。况且,谁会蠢到在决斗前杀害尽人皆知的对手?”
穆忘朝愣然回过头来。
钟渠设下的幌子,对他自己同样适用。
只是他无法像渺渺这般气定神闲。
他心终有不安。
“现在该如何?”
梨渺撑起下巴,看着钟渠随意道:“烧了吧,用我教你的火术。”
穆忘朝双目微张,试探着出声:“我来?”
梨渺扭着软趴趴的身子,眼波盈盈道:“渺渺累了,该由傀儡照顾主人了。”
少年僵着脸注视了她半晌,而后无声一叹,起身走向钟渠。
“先将储物袋取来,他有些小玩意儿,或许对你用得上。”梨渺又脆声道。
穆忘朝顿下步子,踟蹰一番,还是依她命令,取来了钟渠的储物袋。
将东西交到梨渺手中时,他眉头低敛,仿佛并不认同此般做法。
梨渺笑靥如花,轻轻揉了下少年的头顶,他双眉轻抬,欲言又止地走开。
穆忘朝在钟渠尸身前捏诀施了个悼礼,而后燃起火术,转瞬将其吞没。
火焰照亮林间,梨渺只当未觉,她招来那金绳收入纳戒,破开钟渠储物袋的禁制,将里头的物件尽数倒出。
除了几只载运灵机,还有一些符咒与丹药,约莫都是为拿下阿朝而准备的。
最让她眼前一亮的,莫过于那十万闪亮的灵石,这可比清净门留存的现钱还要多。
少年在火堆旁站了许久,直到烟消焰散,枯骨成灰。
梨渺单手托腮,静谧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一抹笑意。
她轻唤一声,将少年的神思拉回。
穆忘朝转身走来,步步迟缓,六神无主。
梨渺心知师尊一生清正,少时心思更是单纯,叫其焚尸说谎,他定不得安宁。
也好在他尚还年轻,她循循善诱,甚好管教。
“阿朝,你身负血海深仇,在为穆家雪恨前,须得隐秘蛰伏、韬光养晦,可不能出事。”
梨渺仰头望着他,双手置于腿上,摆得端庄。
穆忘朝缓缓抬起结成阴翳的睫羽,沉声道:“我明白。”
“钟渠之死,我会守口如瓶。”
梨渺牵唇微笑,抬手略微招了招。
穆忘朝单膝跪下,梨渺立马落手在他脑袋上轻巧一拍。
“既然想通了,便别苦着一张脸,我不喜欢你离我咫尺之远,却还想着其他。”
少年像是被她拍醒,涣散的目光顿时凝聚到她的双眼,透着一分猝不及防。
梨渺侧首轻抚太阳穴,轻悠悠道:“我累了。”
穆忘朝眼眸微动,垂睫酝酿了少顷,“我背你回房。”
“我不想回去。”
梨渺仰头展颜。
“我想看月亮。”
穆忘朝昂首望向夜空,茂密的林叶遮蔽星月,斑驳无序地透着光亮。
“那封信……当真是在邀我?”他迟疑出声。
梨渺目光精明地移向他,“可以是。”
少年后脑向她,叫她望不见神色。
她只闻他点头应了一声,语调轻盈又安稳。
梨渺眸底晕出笑意,食指卷玩着鬓边发,出声更添一分娇气:“这些树真不懂事,竟平白挡了我的月光。”
穆忘朝转回脸,抿唇淡笑,缥缈正如雾中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