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茅紫山与巫马裘的玄辰血皆来自他兄长一人,一切便能串连说通。
茅紫山输掉比试,下凡偶遇兄长,见其展露玄辰之力,便夺了部分血液,留得他一命,再度挑战巫马裘。
巫马裘落败,对茅紫山的力量生疑,追根溯源寻到了凡界穆家,夺走兄长全部血液,用真火符烧毁穆家,又恐有遗漏,故意将茅紫山的随身物件留在现场,掩人耳目。
他拿着那枚绛色玉佩暗中寻人,终是追查到了天衡宗,殊不知巫马裘极为谨慎,成百上千年间,竟都在防备着昔年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
茅紫山固然有夺血之恶,却并无杀业,根本不必揽下穆家灭门之罪。
看来那时候的茅紫山……便已为巫马裘所控,甘心替他了结罪业了。
理清这些,清宵子震惊不已,惆怅忿然。
谁能知万丈光辉的仙道魁首,竟有如此狭隘阴恶之心,偌大修真界,还能留得多少清净之所?
“徒儿实在想不通,天衡宗主伏魔除恶不在少数,以正义之心享誉四海,又为何会为了掩藏‘污点’,谨慎到令人发指,宁愿越描越黑。”
褚青栀低着
头,惝恍说道。
“甚至茅紫山已然为其顶罪,他也仍不愿放过师尊,要让师尊陨落于雷劫之中……”
清宵子眸光稍顿,缓缓敛下眉头。
“你说什么?”
褚青栀失色的唇细微颤抖着,她抬面望着少年剑尊的眼睛,道:“徒儿不知巫马裘做了什么,只听他说,他用了点手段,会让师尊在承受渡劫天雷时,爆体而亡……”
男子双瞳忽地凝缩,他后退半步,眸底如古潭掀涛,久久不平。
昔年,他与巫马裘交情不深,却相互敬重,在他渡劫前不久,巫马裘曾来与他论道,或许便是在那时……他暗中做了手脚。
渡劫天雷之威,何其强盛,而若以天雷引爆他化神巅峰之体,清净门方圆百里皆会寸草不生,彼时门内弟子十九人必然殒于湮灭之中,就算是渺渺也……
雷劫那日,他抵御艰难,他原以为是自己体魄不济。
剑尊怔忡仰望阔天,眼中泛出血色。
“即便渺渺不曾出手,清净门也无法逃出血光之灾……”
“背负杀孽的罪人,原来……本该是我……”
褚青栀心头蓦然一颤,她急迫摇了摇头,凄切道:“不……师尊切勿这般想,一切都是那巫马裘的错,师尊是无辜的,十六师妹她……”
女子眸光晃了晃,低下声音,不忍说道:“本不该有罪。”
清宵子眸中迷惘消褪,逐渐凝起剑锋般的锐光。
“新仇旧恨,必将清算。”
褚青栀看着剑尊冷峻坚毅的面庞,胸中也燃起熊熊烈火。
她压抑着心境,冷静道:“可如今的师尊力量不复往昔,而巫马裘将至渡劫后期,天衡宗也不乏高手能人,况且……世人不知巫马裘之劣迹,贸然对其出手,反会败了师尊的名声,引火烧身。”
“为师从不是冲动之人,你的顾虑,我都明白。”清宵子道。
褚青栀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师尊的心性,比她更沉。
“只是声名于我已是浮云,我只求本心。”清宵子略微压睫,双眸如渊。
褚青栀琢磨片刻,忽然张眸。“我险些忘了一件事,天衡宗密室底下,好似关着一些人,我听到了他们的哀嚎……可我还没来得及打探,便被巫马裘擒获了。”
“那地方只有宗主与长老可出入,弟子们似乎都不知,徒儿怀疑……那里藏着更深暗的秘密。”
清宵子眯起双眼,沉思片晌,温和道:“青栀,你忍辱负重,已带回了不少消息,于我、于清净门,乃至于仙道,都意义重大。”
女子不禁动容,她赧然垂下脸,惭愧道:“三百多年,青栀都被仇人蒙在鼓里,认贼作父。忍辱负重的美名,我担不起。”
“不必妄自菲薄,你已做得很好了。”清宵子叹道。
褚青栀抬眸撞见师尊包容慈悲的目光,仿佛梦回数百年前,一时感慨万千,终于牵起嘴角,露出苦涩又怀念的笑。
她幽叹一声。
“若非梨渺的丹药,我现在必已尸骨无存。可笑她当初谎称是毒药强迫我服下时,我丝毫没有怀疑。”
“她变成这般,都是我逼的……”
清宵子听着她的轻语,心头隐隐作痛。
只是如今却并非出于挣扎,而是无奈与疼惜。
女子双肩微垂,收拾好了残碎的心情。
“师尊可有何打算?”
清宵子沉默少焉。
“我会去渡火宫。”
“渡火宫?”褚青栀面露错愕,显然没能料到清宵子会有如此回答。
“那里才是渺渺的归宿。”清宵子轻声道,目光远至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