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天衡宗长老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自衣袍至身躯迅速蜷缩,如被万虫啃噬,须臾便消失在滔天烈焰中。
毕剥声声,闹得梨渺脑中嗡嗡作响。
红衣魔尊转回身来,梨渺望着她被焰光照亮的身影,木讷喃语。
“魔尊……汝元?”
“原来是你……”
烈火燃尽,世界陷入宁静。
汝元面容褪下凌厉,眼眸深邃而包容。
她温和牵起微笑。
“又见面了。”
梨渺撑着上身坐起,凝滞的大脑缓缓冒出了一些猜测。
周围没有枯焦的气味,只有温和怡人的草木香,她忽而感到一切都不真实。
她囿居清净门时,见到的第一个“外人”,便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当初也似这般高贵而随和,她状似漫不经心地同她聊了一下话语,并嘱咐她隐瞒了二人的会面。
在那之后不久,她便结识了白哥哥。
如今梨渺总算弄明白,为何有人能毫发无损地穿过师尊设下的剑阵,而不惊动任何一人。
——只要那人的修为足够高深,高到随心所欲。
“白哥哥,是你有意派来我身边的。”
梨渺声音沙哑,冷静地说着呆愣的话语。
“他赠我的礼物碎了,你却出现了。”
“为何?难道你一直藏在里面,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么?”
少女木讷地歪着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已瞧不见半分情绪波动。
红衣女子坦然闭上眼。
“此身不过是自本体分离的一缕神魂,唯有灵器碎裂,方可将此身唤醒,论监视,是你多虑了。”
“一缕……神魂?”梨渺愣然。
汝元重新掀开睫羽,语气悠然:“不错,否则以玉衡使的境界,如何能造出遮蔽化神境神识的灵器?”
玉衡使?
梨渺思绪停转了小会儿,方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白哥哥亦是七星使,先前那位玉衡使身亡,他便顶上了他的位置。
“不过,在托玉衡使保护你期间,本座的确命他定期禀报你的状况。”汝元泰然自若地补充了一句。
……白哥哥先前每隔三月便会外出几日,原来是为这事。
梨渺沉默了片刻。
“你为何要这样做?”
“魔尊,也想要玄辰血吗?”
红衣女子屈膝半蹲,抬手落在了梨渺的头顶。
梨渺的迷惘瞬间逃窜而去,她紧张绷直了身体,眸中掠过锐利。
她预料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却是轻缓的安抚。
……与师尊的抚摸一般温柔,还多了一分温度。
梨渺不禁恍神,莫名在女子的安抚中放松了身心。
她讷讷望着她,一时竟有了倦意,想就这样闭上眼,好好睡上一觉。
分明是只有两面之缘的生人……
直到梨渺渐渐卸下防备,汝元温和牵起嘴角,眼神透出慈爱。
“你该唤我母亲。”
梨渺呆呆张开了口,半晌没能回过神。
“母……亲?”
面前的女子目光宽厚,浅浅点了点头。
少女静如木偶。
少顷,她低声道:“我生在凡界,我没有母亲。”
“孩子,是我将你弄丢了。”
汝元轻声叹息,梨渺隐约从她话音中听出了一分惋惜。
“我原以为你早已遭遇不幸,却不想在四百年前偶然见到了你。”
“彼时本座便已感应,你便是我的血脉。”
梨渺眸中终有触动。
她落在腿上的手握起又松开,重复几番,却都未透露出超乎界限的情绪。
“你派白哥哥前来陪我,是为了保护我。”
“若你是我的母亲,为何当初不曾告诉我?”
“彼时的魔道并不安宁,内忧外患,形势复杂,而你尚还弱小,若将身份公之于众,于你,于本座,皆有害无利。”
“稚子需历磨炼,你重回大陆,本座便令玉衡使撤去庇护,这枚玉佩,便是最后的保障。”
汝元握着梨渺的手将它摊开,掌心里的湖蓝碎片血迹斑驳。
“玉佩既碎,便昭示你已落入绝境,亟需本座一臂之力。”
“如今忧患依旧未除,但你比起当初,已成长许多。”
“阿渺,回到本座身边,渡火宫将有你立足之地。”
梨渺注视眼前人片刻,又僵滞地转开脑袋,望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你若放不下,亦可将他带来。”汝元道。
梨渺睫羽微颤,嘟哝道:“师尊不会入魔的。”
闻言,汝元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梨渺摇晃站起,魂不守舍地向少年傀儡挪去了步子。
“我还要……救师尊……”
“还要找灵犀……神木……”
汝元看着她形如梦游,怜爱低叹一声。
“灵犀神木,不就在你身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