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声说着,无奈牵起了唇角。
“很奇怪吧,我竟因一个毫无根据的模糊梦境,陷入这般复杂情绪。”
梨渺心虚又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他沉浸于那梦境余韵,好在并未因此起疑心、忆起自己的身份,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摆出寻常姿态,抱住少年手臂。
“梦本就是这般无因无由,莫名其妙的嘛!我也做过许多怪梦,梦里我变成虎豹,变成旁人,做着与我毫不相干的事情,醒来那些场景还在脑中还挥之不去的……反正都是虚假,在意它作甚?”
穆忘朝目光浅淡,低垂的睫羽一张一合,每个细微的变化,都叫梨渺心中悸动。
旋即他握住梨渺攀在他臂上的手,如此方找回些许实感。
“嗯,虚妄之相,何必在意……”
少年笑意极轻,此事总算掠过,梨渺却觉自己饱受了一场煎熬。
她惴惴不安,师尊今日梦回一瞥,来日或许便会想起些什么,她该如何是好?
梨渺试图追其根因,却越想越是无果,反惹得自己心焦意乱,只得将身边人抓得更紧,用他的气息填补自己空洞混乱的内心。
“渺渺可是身有不适?”穆忘朝目光担忧,从方才起,她便有些异样,好似在恐惧着什么。
少女无助抬起面来,双眸粼粼若水。“阿朝,你抱抱我可好?”
看着她脆弱模样,穆忘朝心中微震,忙将她揽入怀中,稳稳环住她纤弱的身躯,紧密无间。
“你也做了不愉快的梦么……”
梨渺靠在少年身前,低垂着眉眼酝酿少顷,嗫嚅应道:“嗯……我怕你离渺渺而去了……”
穆忘朝眸光微颤,垂首靠在梨渺耳旁,轻抚她的后脑。
“不会的,不会的……”
“你也知道,梦境皆为虚幻,莫去想它,阿朝就在这儿呢……”
少年低语如甘霖雨露,浸润在梨渺肢体经脉,她渐
渐放松下去,失神直至日出东山。
天明,梨渺恋恋不舍地离开少年怀抱,神色一往如常。
穆忘朝见她恢复,也总算落下了不安的心。
悉星河休整一夜,已然恢复精气神,一行人回到悉家,悉家家主已在院中等候,他仍板着张脸,眼中还泛着血丝。
悉星河看他这可怖模样,心中便发怵,她壮了壮胆,挺直身板走上前,开口脆亮:“女儿来赴约,请爹爹试剑!”
悉父双臂抱胸,气势威严。
“便让为父瞧瞧,你这些年修来的本事!”
父女交手,悉家上下无不好奇,所有下人皆围到场院周围,都想瞧瞧这大小姐的能耐。
悉星河亮出剑来,目放寒星。“请赐教!”
悉父长剑出鞘,大喝一声“来”,二人顷刻错身,剑光迅疾留影。
悉父剑势稳重,出招颇有魄力,好在悉星河身法灵巧,常能险险避开,靠着梨渺教授的多般变势,亦能弥补修为差距,进退如风,毫不怯弱。
“我还以为小姐在外边虚耗光阴呢,没想到真学了些本事,还能和家主斗得不相上下?!”
“不瞒你说,我此前还当小姐是被奸人蒙骗了,难道这唯我派中,当真有高人相授?”
小厮和侍女们惊叹不已,谈论之中,又不免扯起悉星河的师承来。
梨渺将他们的闲语听得清楚,戏谑看向靳无常,“要挽救我派名声,掌门任重道远呀。”
“本掌门做了自己该做的,又何需挽救什么。”
靳无常不以为意。
他漫不经心走到悉母身边,笑道:“悉夫人瞧着倒是格外镇定。”
悉母微微一笑,“谁赢谁输,对妾身都无害处,我何必紧张。”
靳无常挑起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人斗得凝神忘我,剑气扫过四方,坏了院中陈设都不以为意,初时二人不分高下,时间一久,悉星河便发觉自家父亲虽剑气逼人,招式却浅薄单一,她领略几番,已然洞悉。
悉父渐显疲态,身形略有迟缓,悉星河却愈战愈奋勇,最终一套幻影剑化出数道剑光,迷惑了悉父目光,又身如鹤冲,一剑挑飞了悉父手中剑。
剑器脱手,悉父愕然一震,侧身看到长剑落地插入石缝中,他怔了半晌,直到颤抖的剑身停止晃动,神思方从渐弱的剑鸣声中收了回来。
悉星河旋身落地,起身喘着粗气,额前碎发尽湿,双瞳火光灼灼。
“我胜了。”
少女吐字铿锵有力,不狂不喜。
她定定注视着父亲,等待他的宣告。
悉父目光怔忡,凝滞了许久,却是一言不发,拾起剑来转身便走。
“爹!”
悉星河蓦地上前两步,吸气道:“您便没有什么话,要对女儿讲么?!”
男子顿住脚步,宽厚的肩颈微微垂坠,似是被风压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