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夺姝色(重生)(71)

只是孩童年幼,必须要有一位性情稳重、家世不低的妃嫔抚育,皇帝百般思索下,将长子交给了彼时身居妃位的姜氏,并在丧期满后晋封她为贵妃,摄六宫事。

待皇长子两岁时,皇帝许是彻底走出了丧妻的痛苦,下旨封贵妃姜氏为皇后,同时册封皇长子为太子。

这段往事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皇帝亦没有对谢怀衍隐瞒他的身世。只是徐家自那次风波后便渐渐衰落下去,时至今日在朝中已没有了势力;而先皇后去世得早,后来宫中便甚少有人提起她。因此时间长了,众人便默认太子是姜氏之子了。即便得知如今的皇后并非自己的生身母亲,谢怀衍也并未改变过一丝一毫,依旧恭谨孝顺,令朝野内外赞叹不已。

因而,姜清窈虽可唤他一声“表哥”,两人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她对这位表哥,也并无什么多余的情分。

说完了正事,姜元昀见妻女面上都是郁郁之色,有心想说几句玩笑话,便看向姜清窈,含笑道:“我们窈窈也已及笄了,不知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姜清窈微愕,只觉得双颊顷刻间滚烫起来,忙道:“父亲莫要取笑我了,我......自然没有。”

秦瑜容嗔怪道:“瞧你,能不能说些正经话?窈窈日日待在宫中,每日碰面的不过是几位皇子罢了,何来中意?”

姜元昀沉吟道:“除去太子和三殿下,如今宫中便也只有五殿下和六殿下了。那个六殿下,我有所耳闻,听闻他年幼又极顽劣,像个混世魔王一般。至于那位五殿下......”

姜清窈陡然听见谢怀琤的名字,只觉心头剧烈震颤,颊上更添了几分热度,只是低眸盯着自己的袖口不语。姜氏夫妇不曾留意女儿的情态,只自顾自叹息道:“那位五殿下也是个可怜人,身为皇子,这么多年竟活得如此凄惨。”

她闻言,亦喃喃道:“正是。”

“窈窈,你说什么?”秦瑜容看向她。

姜清窈抬头,面上绯色已然褪去,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语气则带着几分怜惜:“我在宫中也曾亲眼目睹过五殿下的遭遇,他确实......很不易。”

秦瑜容眼底泛起几分哀伤:“秋妃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会肝肠寸断。”

“秋娘娘从前待我也是极好的,”姜清窈轻声道,“因此,我一见到五殿下,便忍不住觉得神伤。”才会一而再再而三靠近他。

“窈窈,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你,”秦瑜容看向她衣裙上的宫绦,“你佩在身上的此物,其实是秋妃送给你的生辰礼。”

“什么?”姜清窈怔住,忙低头捞起那宫绦,手指轻抚过丝线表面,感受着那精巧繁复的脉络与走线,不禁微微发颤,“这竟是......秋娘娘的手艺?”

原本迷蒙的记忆仿佛就此撕开了一道缝隙,姜清窈只觉得笼罩在眼前的浓雾散去了一些。她记得,秋妃确实极擅针线刺绣之术。从前她在宫中时,还曾缠着秋妃替自己缝个香囊。

秋妃一向对孩子们最是耐心,自然是温柔应下。只是那香囊还未来得及缝制好,秋妃便身染沉疴,一病不起,后来更是溘然长逝。时至今日,姜清窈依然还记得病榻上那个虚弱却依然强撑着笑意的女子,顿时眼眶发酸。

秦瑜容亦是眼圈泛红,侧身过去用帕子拭了拭,这才柔声道:“那时我去宫中拜见你姑母后,便去了秋妃宫中探望了一遭。秋妃见了我,便说起曾允诺过你的香囊,可惜她病中无力,注定做不成,只能将从前做的宫绦暂拿出来送你。”

“那时尚未到你的生辰,我便先收了起来,打算待日子到了再取出来。谁知......”秦瑜容轻叹一声,语带哽咽。

姜清窈明白。不过一两月,秋妃便香消玉殒。而在那之后,皇帝震怒,褫夺了她一切尊荣,从此这个名字成为后宫的禁忌,再无人敢提起。

“窈窈,我知道你一向与秋妃亲近,只恐告诉你真相会徒增你的伤悲,便只能搪塞过去,只说是你一位长辈所做。”秦瑜容说着,泪水早已沿着面颊流了下来。

姜清窈攥紧了那宫绦。丝线制成的小玩意那样轻薄柔软,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断裂开来,她抚摸着那表面,仿佛握住了秋妃那纤细瘦弱的手。

“母亲,”她抬头,“我会一直佩在身上的,这样便能时时记住秋娘娘。”

秦瑜容望着女儿,轻轻点头:“她一定会很欣喜的。”

*

即便再不舍,姜家也无法违抗圣旨。三日后,秦瑜容为姜元昀打点行装,与一双儿女一同送他离京。

姜元昀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再度回头深深看了眼妻儿,将那些伤怀之语尽数咽了下去,只和煦一笑,便领着手下纵马疾驰而去,留下满地尘土飞沙。秦瑜容望着他的背影,满心酸楚,但顾忌着城外人多眼杂,便强忍了泪意,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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