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也被挖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姜清窈慢慢俯下身子,轻柔地伏在谢怀琤身畔。她看见,两人的身体好似化作了无数细沙,在虚空中消散。
......
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姜清窈霍然睁开眼,耳边是剧烈起伏的心跳声。
她清楚地知道,方才的一幕幕都是梦,可心中还是疼得难以抑制。她抬手,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是她第二次做这般诡谲而又凄冷的梦了。姜清窈呆呆想着,身子一阵发冷。
这梦究竟预示着什么?为何梦中的她和谢怀琤都落得了这样的结局?梦中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她试着闭上眼,可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谢怀琤满面鲜血的模样。姜清窈双手捂住脸,就这样僵硬着坐到了天明时分。
今日是课假。早膳后,姜清窈没有丝毫犹豫,便离开了永安宫,朝着长信宫走去。
那梦实在惊骇,她一定要亲眼确认谢怀琤平安无恙才放心。
*
与此同时,启元殿。
皇帝沉默地坐在御案后,望着面前的奏折出了会神,这才缓缓将桌角的那只锦盒拿了过来,掀开了盒盖。
他从里面拿起一支雕琢着梨花纹路的簪子,举在眼前,用指腹摩挲着那花瓣的轮廓,恍惚间看见了那年江南小镇初见时,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彼时小镇人来人往,可他却偏偏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她。女子轻蹙眉头,眼含秋水,遥遥地看过来。虽未与他四目相对,却依然让他的心为之轻颤。
便是那一眼,他从此像堕入了魔障一般如痴如狂,不惜强行拆散了她那美好的姻缘,任凭她如何流泪乞求,也不为所动,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起初他想,哪怕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足够了。可渐渐的,他开始不满于此,开始得寸进尺,妄想着攫取她的心。
他想让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人。笑话,他堂堂天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寻常平民?
渐渐的,她似乎也有所动容,开始对自己多了些笑意和软语。他欣喜若狂,满腔爱意倾泻而出。
然而最终,他还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一颗心彻底死寂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遏制的恨意和嫉妒。
......
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暗难明,紧紧盯着这只簪子。
她这般细心地收藏着自己送给她的第一样饰物,是不是代表着......其实她还是对自己......
然而想起昔日听到的那番话,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忽然,掌心被玉佩硌了一下。皇帝回神,放下了簪子,复又抚摸起了玉佩。
前些日子在草原上,西凌王妃的无心之语再度回荡在耳边。
“当年,我同她一起亲手雕琢了一对玉佩,约定好往后会将玉佩留给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那时,她说,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让她为之意乱却又彷徨。”
“她在玉佩背面刻上了一朵梨花,她说,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还说,这玉佩与她的一只簪子正相配。”
......
皇帝将玉佩翻转过来,盯着那背面的梨花纹样,心头起伏不定。他反复想着那些往事、那些话语,神情似喜似狂,脑海中一片混沌,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
心爱之人......心爱之人......他想起那日,这块玉佩从谢怀琤身上跌落,她所说的心爱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皇帝眼眶发涩,狼狈地抬手遮掩住。
他心乱如麻,正想起身出去走走,却听见梁有福在外间道:“陛下,贵妃娘娘来请安了。”
皇帝心绪一转,淡声道:“让她进来吧。”算起来,贵妃亦是故人,此刻的他迫切需要与一个知晓过去的人共同怀念。
“是。”
不多时,贵妃袅袅婷婷走进,盈盈下拜:“参见陛下。臣妾今日特来请罪。”
她扬起一张泪水涟涟的脸庞,道:“臣妾教子无方,让六皇子铸下大错,恳请陛下降了臣妾的位分,以示训诫。”
贵妃娇艳的面庞此刻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皇帝心一动,嗓音放柔:“爱妃何出此言?颂儿确实顽劣,朕惩处他一人也就罢了,又怎会迁怒于你?”
他招手:“你过来,到朕身边来。”
贵妃娇弱不胜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走至近前,在他身畔坐下。皇帝亲手替她擦了眼泪,笑道:“好了,莫要再哭了,免得惹朕心疼。”
“多谢陛下。”贵妃低下头,柔声道。
她又软语说了几句话,见皇帝一如往日待她,这才放了心,看向御案上的锦盒,莞尔笑道:“陛下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