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降似的认了怂,耷拉着肩膀看向天上的星星。
“启明,你可曾听过一句诗。”
我问他。
“什么诗?”
他又问我。
我数着天上的繁星,一颗接着一颗,汇成一条条光彩夺目的银河,延绵起伏,如星光绘出的峰峦,更似珠玉散漫的天际。
我一时看出了神,也忘记回他。
我清晰记得,我在前一世时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
从此,在这个世界,除了刘起以外,又多了一件令我牵挂和着迷的东西。
它会在东方的清晨出现,亦会在西方的夜间闪烁。
它就是——启明星。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我问道:“你可知这下一
句?”
刘起看着我,摇了摇头。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三百年后的某一天,唐玄宗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会在七月七日的长生殿中,许下一段广为佳话的海誓山盟。
夜半无人时,他们共同祈愿,祈愿作比翼鸟,祈愿为连理枝。
我想,如果没有后来的马嵬坡之变,也许,他们也会是一双神仙眷侣。
只是,历史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时间仿佛是一辙车轮留下的印记,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最终都会不受控制地走向应有的轨迹。
无法拒绝,亦无法更改。
我也曾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我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不如就这样放弃投胎、放弃轮回,与刘起一起,简简单单地相伴此生。
我又想,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或许,我和他,都还有的选。
可命运就像一双无情的推手,先是不顾一切地将我和他拉拢,再又不遗余力将我和他分开。
由不得我挣扎,更由不得我去逃避。
多年以后,我和他生生站成了两个阵营,用不着相见,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将对方拆之入腹,敲骨吸髓。
那一日的我不肯告诉他的是,在这两句诗的后面,还接有一句——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31章 芝兰玉树 “驸马如此火急火……
守丧礼需得服满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我与刘起都必须留在宫中。
起初我还觉得新鲜,可待了没多久, 便觉得无聊至极。
这洛京宫再大, 也不如我的公主府舒服。
所谓金窝银窝, 不如自己的狗窝, 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头几天我提出与刘起分房睡,起先他是说什么也不同意, 还理直气壮地说梅兰竹菊不在身边, 他身为正夫, 得肩负起男宠们的责任,日日夜夜服侍于我。
我却说什么都不肯, 倒不是我有多正人君子, 而是我深知自己没什么定性。
若是刘起每夜躺在我身边, 不出三日,我指定什么都抛在脑后, 直接把他给办了。
守丧期行房, 实乃大忌。
据魏人的风俗,要是这个时候再弄出个子嗣来, 视为不祥。
我好色归好色,多少还是有点底线在的。
我闲在宫中坐不住,白日里便带着刘起送我的瑜玉招摇过市。
我把原先玉上系着的綦带卸去,用金珠穿成一条项链,像拴狗链子似的挂在脖子上。
不论走到哪儿, 逢人便炫耀,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小驸马送的,此玉乃是他的束发之礼, 是我婆母丹阳王夫人亲自交到他手上的,他又巴巴送给了我。
永巷的后宫内,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宫中内寺住了许多皇兄生前的妃嫔们,自皇兄入土为安后,她们都各自入了内寺出家,了却残生。
不出几日,我收了驸马定情物的事就传到内寺里。
寺中的妙真小尼是皇兄生前的右昭仪,见了我便一阵酸言酸语。
“哎哟,贫尼还当是什么稀罕物,左右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想当初先帝刚封贫尼为右昭仪那会儿,可是送了不少金银珠翠,琉璃玉石,如此看来,丹阳王世子也真是寒酸得很呐。”
我身在宫中,当然见过无数稀世珍宝。
莫说是在旁人眼里,若不是刘起送我,只将这块玉摆在我面前,我估计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现在却不同,这玉是刘起送我的,且只送给了我一人,那便是我的无价之宝,任何人都不得诋毁。
我捂住胸前的瑜玉,横眉冷对,“妙真小师太此言差矣,人只活个当下,过去之事再风光也是枉然。”
“若是皇兄当真宠你,怎会不为你谋条出路,反倒叫你如今入了这内寺,清清冷冷地耗完下半生。”
“你!”
妙真气急,扔下手中的经文,叉腰与我争辩,“若不是那贱人肚子争气,替先帝生下了唯一的男孩,我又怎会沦落至此,当初若我早先一步诞下皇子,而今坐在太后之位上的人还不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