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嘴龇牙,对他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提笔只写了一个字——“爱”。
刘起皱眉,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绯红。
只是看我的眼神中依旧充满着困惑,看上去倒像是愈发不解了。
他踌躇了半天,结结巴巴道:“殿,殿下,可是在逗臣闹着玩?”
我用力地摇摇头,掰过他的脸,好让他能看清我格外认真的眼神。
再次提笔写道——“爱一个人是只为他好。”
“殿下,以为送臣美人是在为臣好?”
我笑了笑,又写——“自古英雄爱美人,这世上难道还有男子不贪女色?”
刘起臭着脸,把我刚写完的那张纸抽走,撕吧撕吧揉成一团,抬手就往池塘中央扔去。
“可臣以为,爱是独占,是绝不同旁人分享,由此……”他说到这突然间顿住了,犹豫了片刻又支吾道:“由此可见,殿下并不是真心实意待臣。”
说完,他捏紧了袍袖里的五指,慌乱地看向别处。
我挠了挠头,摸了摸下巴,这才反应过来他生辰那日,为何连杯中酒都没喝完,就气呼呼地跑了。
原来这臭小子,竟心思细腻到怀疑起我对他的真心来。
我在心中闷笑不止,真心还不容易?随便装装,对我来说那是手拿把掐。
我装出一副痛心不已的表情,落笔四个大字——“南北差异”。
刘起问:“何意?”
我写道——“南朝有纳妾的风俗,我忧你到了大魏仍不习惯,又不好开口同我提起,只得擅作主张替你寻了几个,到底也是想为你好。”
刘起憋了好久,才垂头道:“臣不要殿下以为的好,臣只要自己以为的好。”
我冲他宽慰地笑了笑,告诉他我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摩挲了几下手指,想伸过来触碰我的手,偏又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
我一把抓住袍袖下的大掌,搭上自己的后背,整个人顺势扑进他怀里。
我头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沁人心脾的玉兰香,想象自己就站在院中的那棵玉兰树下,正紧紧地环抱着树干。
刘起搭在我后背上的手稍显迟疑了片刻,少顷,趁我不注意,又偷偷收紧了些。
哎,男人罢了。
所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饶是丹阳王世子又怎样,驸马刘起又怎样,只要我姜玉一出手,这不还是乖乖送上了门。
我替刘起找女人的事情,不日便传到了太极殿那位的耳朵里。
果然不出预料,我又被叫进宫挨了顿臭骂。
皇兄说我胡作非为,行事幼稚,顾头不顾腚,还大骂我若是敢开驸马纳妾的先河,定要罚我去瑶光寺出家做比丘尼。
我闷头听了这许久,仍是一声也不敢吭。
这事原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若是驸马纳妾的事从我这起了个头,那像冯昭这样的浪荡之人怕是第一个就坐不住了。
我唉声叹气地回了府,当日便遣散了千方百计才寻得的八位美人。
临行前我给每人都分发了一笔厚银,好生宽慰了几句,又特派马车将她们送回了各家,也算是完璧归赵。
日子过得飞快,摆着手指头算,我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个来月了。
入了四月,便遇上大魏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行像节。
所谓行像,指在四月初八的佛诞日,把寺庙中供奉的佛像请出游行。
人们提前将佛像装扮好,用车辇载到街上,受千万信徒的朝拜和瞻仰,同时还有穿插有各类伎乐表演,目不暇接,场面十分盛大。
每到此时,洛京城里热闹非凡,远超从前。
行像节当日,皇兄要前往宫门楼上撒花,凡是皇室宗族都可一同登上宫门楼上观看。
听春夏秋冬们说,城中的昭仪寺里有三尊佛像精美绝伦,会在行像节前一日提前送入城南的景明寺中,到了第二日,再与景明寺的三尊佛像一同入城巡游。
昭仪寺的佛像在入景明寺前,景明寺会抬出三尊佛像前来迎接,这叫以像迎像。
等到行像节当天,数千尊佛像从铜驼街由南向北巡游至阊阖宫门前,届时宫门处万花齐鸣,盛世之相
异常壮观。
我光是听听,就早已热血沸腾。
为了能看到前一日的景明寺迎象,四月初七一早我便拉着刘起赶到景明寺外守着,打算等看完迎象后再回府,待到四月初八日再随皇兄同去宫门楼上看千佛行像。
识春提前在景明寺对面的酒家定了间二楼的包房,从包房楼台上可将景明寺内的景象尽收眼底,算是提前占了个好位置。
等到晌午,阳光最为明亮夺目的时候,迎象便声势浩大的开始了。
我趴在楼台外的栏杆上,探出上半身往外望,刘起站在我身后,一手紧紧攥着我深衣的后腰带,生怕一个不留神我就会掉下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