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瑷儿?”
“你是瑷儿?”
我扶住那孩子肩膀,摆起他的小圆脸左看右看,眉目间确实有几分华灵的模子,只是那对酒窝看起来十分招恨,原是冯昭脸上才有的东西。
“瑷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快让姨好好看看。”
我抱着瑷儿不肯撒手,手指头发痒,止不住对着他脸上的酒窝戳了又戳。
瑷儿亦是蜷在我怀里,像条搁了浅的鲤鱼似的弹来跳去,直弄得我都忘了要问自己身在何处。
我和瑷儿正滚在一处打闹逗乐,却听帷幔后传来一阵吱嘎的开门声。
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幔,我见一道清丽的人影立在门边,指着滚在我怀里的瑷儿,佯装嗔怒道:“瑷儿,不得无礼。”
我一把掀开帷幔,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
我垂头趴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道:“姐姐…我好想你啊!”
“呜呜呜呜——”
华灵抬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后背,替我顺气,宽慰道:“妹妹不哭,不哭……”
“到家了。”
“这回总算是到家了。”
我趴在华灵身上,好不容易哭够了,适才抽抽鼻子,抬起头来看她。
只见她亦是眼眶微红,面露焦灼,略带沧桑,似乎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华灵拉着我的手在桌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此次南行,可还顺利?”
我闷声不吭,摇了摇头,想了半天,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华灵叹了口气,“也罢,自是没有那么好借的兵,无碍,只要人平安回来了就行。”
我焦急问道:“梅兰竹菊可曾回来?”
“陛下呢?陛下如今怎样了?”
华灵一脸沉重,好几次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回归了沉默。
我刚想再问,突地听见一声轰隆巨响,抬头一看,原是那扇门被人从外头给一脚踹了开。
冯昭撩袍拂袖,撑手杵在门边,趾高气扬地对我道:“玉灵,此番要不是我的人去得及时,你这条小命怕是不保。”
我微微蹙眉,心里像吃了只死蟑螂那么恶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昭勾嘴冷笑,“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去南边待得太久,自是不知道这大魏的朝堂早就天翻地覆了。”
“此刻,洛京城内外的驻军全都换成了胡氏的人,一旦你敲响城门,即刻就地斩杀。”
听到这,我背上冷汗直冒,劫后余生的阴影彻底将我笼罩。
“此话当真?”
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信?不信你再去试试。”
冯昭阔步迈进房中,寻了处空位坐下,腾手将瑷儿抱在腿上,逗着闷道:“眼下洛京城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莫说是个活人,哪怕是把稻草杵在城门外,若被发现,定当焚烧殆尽。”
我骇得牙冠打颤,禁不住问华灵,“到底怎么了?”
华灵神色凝重地看我一眼,起身将门合上,复又在我身边坐下,娓娓道来。
原来,自我离开洛京的第二个月起,太傅胡迁便发现了我不在内寺中的事实。
第一个遭殃的是妙真,她是在内寺中与我走得最近的人,胡迁直接派人将她囚了起来,严刑拷打,也没问出我的半点行踪。
妙真虽贪吃,但嘴也严实,无论胡迁怎么威逼利诱,她硬是不漏一点儿口风。
只说我是趁她睡着后跑出去的,她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是怕外头知道了怪罪于她,这才打慌说我闭关修行去了。
除了妙真,接着便是晃儿。
掐指一算,晃儿已有两个月未曾上过朝,式乾殿里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殿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无人知晓。
事到如今,莫说是面圣,就连晃儿是死是活,都没个准信。
整个洛京宫处处都是宣光殿的人,晃儿的孩子,晃儿所爱的那个女子,亦不知所踪。
原来,梅兰竹菊还没回到洛京,便被胡太师秘密派出的人马半路拦下,连夜送往别处安置。
梅兰竹菊们得了消息,当即差金菊题了一首诗送去建康,警醒我洛京事变,应尽早做出打算。
华灵猜测若我得了信,依照我的性子,必会不管不顾连夜奔回洛京,于是便央冯昭派人暗中守在城外的一处荒草里,日蹲夜守,嘱咐只要看到我冒头,就当即将我打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我扭了扭脖子,摸着被勒出淤痕,愤恨道:“你那哪儿是打晕,分明公报私仇,借机痛下狠手,还好我命大,好险没给你勒死。”
任谁都知道,我和冯昭有过节,当年为了给华灵出口恶气,我曾罚他髡发,叫他大半年不敢摘了帽子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