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拗不过白兰,只得乖乖躺了回去,临了还不忘嘱咐道:“若她要是醒了,你定要来叫醒我。”
白兰不厌其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殿下安心睡吧。”
说完,他便出了帐子。
我本就昏睡了一整天,此刻除了四肢轻微发软外,更是毫无睡意。
我翻了个身,面朝帐内里侧,望着微微浮动的帐步发呆,脑海中的思绪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四处乱转。
少倾,我听见身后的帐步翻动,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迈入帐中,由远及近。
来人踟蹰着步子,犹豫不前,最终还是另寻了一处空位,倾身坐了下来。
他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叹气,就连稍微大点声的呼吸都未曾有过。
他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将我“吵醒”。
我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和无助,甚至能感受到他暗流涌动下的那颗,期望着被宽宥被抚平的内心。
第64章 倦倚西风 “对不起,不该弄……
他许久都没有开口, 我亦是装睡,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再也忍不住两只眼皮打架, 才又听见他踩着微弱的脚步声, 缓步移到我的身后。
他在我身后的锦塌边坐了下来, 轻轻地抬手, 覆上我的后背。
我猛地清醒过来,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手心里泛起一片冷汗。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 如晾在寒风中打旋的落叶, 浸满了秋意。
他依旧只敢轻轻地触碰我,不敢出声, 更不敢乱动。
半晌, 我终于听他说道:“对不起, 不该弄疼你的。”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深沉、寒凉,像是飘摇在猎猎西风中, 无家可归的尘埃。
“可我真的不敢赌, 更不敢让你以身犯险。”
他的指腹上都是粗粝的厚茧,摩挲着我的后背时, 带来阵阵的刺痛。
他的手掌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掌心里炽热的温度透过纱布传到我的身上,燃烧着我的四肢百骸,竟是那样的滚烫。
我好想睁开眼睛问问他,是何时伤到的手, 为何昨夜的我,却一丝察觉也没有。
可我却始终不敢转过头去回望他。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
“我接受不了再失去你一次。”
“玉兰,我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玉兰……”
他修长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再三颤抖着,从我的后背一路划到脖颈间,几乎随时会跌落下去。
“我从未如此害怕过,哪怕我曾无数次身陷绝境,却从未有过昨夜那般的恐惧。”
“哪怕你恨我也好,厌我也罢,只要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好想对他说……
刘起,这五年来,我始终奢望着一件事,奢望着能够再见你一面。
哪怕你恨我、厌我,哪怕你不想见到我,恨到想要杀了我,我都认了。
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远远地看你一眼,不需相拥,不需亲吻,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如今,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若来日,我再回了那死气沉沉的洛京宫,光指着这一瞬间与你的心意相通,我便能毫无畏惧地继续撑下去。
我悄悄在被窝里攥紧手心,指甲的边缘划过掌心,印出丝丝尖锐的疼痛。
我轻合双眼,却怎么都止不住从眼角滑落的泪。
我总是这样无能为力,每当面对他时,总能轻而易举地将我坚硬的外壳尽数瓦解。
亦如冬日霜降。
刘起曾对我说过,冬日之霜看似凛冽寒凉,实则遇热即化,就像我一样。
我想,他是没有说错的。
这几年来,我和刘起彼此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自是截然不同。
姝婉受我照拂,在丹阳王府无忧无虑地过了五年,我将她视作亲人,更视作刘起留给我的一个念想。
我定是把她看得无比重要。
而对刘起而言,姝婉不过是个婢子,纵使她是沈净山的妹妹,却也敌不过曾与他一同出生入死过数次的战场兄弟。
当时的姝婉危在旦夕,为了救下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将他人置于危险之地,实非明智之举。
他是个战士,更是个将军,身经百战之下的经验告诉他,只要人活着才有胜的希望。
只要能胜利,弱者是可以被牺牲掉的。
如同刘陆当年在战场上做出的那个决断一样,放弃掉队的太后之父胡观,只身突围,拿下战役。
我忽然想起孟清玄说过的话,刘起也曾放弃过自己,只为了让他逃出困境。
只是我不知道,若此次中了蛇毒的人是我,他是否也会如此谨慎地行动?又是否会弃我于不顾?
或许,真就是我错了。
是我一时冲动,险些害死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