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愣住,那日我只扮作了小厮模样,与今日之装束全然不同,没曾想竟被谢沉鱼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忙道:“记得记得,大夫人美艳绝然,在下定然记得。”
谢沉鱼颔首笑了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公子可否将此乌膏让于妾身?”
我刚想点头,却被墨竹一把掐住了后脖颈,动弹不得。
墨竹决绝道:“不可。”
白兰道:“大夫人见谅,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
到。”
我搞不懂他俩削尖了脑袋这是在做什么,一块派不上用场的口脂罢了,让了就让了吧,何苦挖空心思非要去抢,更何况我还拿不出这个钱来。
谢沉鱼有些羞赧道:“实在对不住,家妹前些日子诞下一子,而今休养在家,未曾跟来悬瓠,她从前颇为爱美,妾身是想将这块乌膏带回去送给她,也好宽慰她的生产之痛。”
我听了谢沉鱼这话,深受感动,女子生产本就是难事,不亚于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她这个做姐姐的,能如此感同身受,我也没有再强人所难的道理。
我转头对白兰道:“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不了。”
白兰一脸严肃,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这般认真。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道:“殿下以为这是什么?”
“一块口脂?”
我茫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白兰引着我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独坐着,一言不发的那个人。
幽幽道:“不,是一个男人。”
第58章 倦倚西风 “刘起,渣男!”……
我适才反应过来白兰的意思, 我从没想过,他竟计较到了这一层。
只是,眼下我的身份却与往昔不同。
我曾是刘起的妻, 那时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买。
可现在他的妻子是大小谢氏, 他也理应只照顾她们的喜好才对。
我不想给自己找难堪, 这块乌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并非什么稀罕之物。
可对谢沉鱼和谢落雁来说,却是唯一的挚宝。
她们都是南人, 生在建康, 也长在建康, 从未见过这西域之物,有所喜爱也是应当。
谢沉鱼想要, 我却不想。
既不想, 便没有去争的道理。
我摇摇头, 对白兰小声道:“我不要了,我们走吧。”
白兰却说什么都不肯动弹, 我再去拉墨竹, 他也和长了根似的,不论我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我哀叹一口气, 僵在那,险些无助得哭出声来。
我不是怪他们,是怪我自己。
此事,就连白兰和墨竹都比我有骨气,而我却像是个缩头乌龟似的, 只想着遁地逃走。
片刻过后,那道身影悠然地起了身,缓步走到谢沉鱼身边, 柔声问:“看好了吗?”
谢沉鱼用力地点点头,“看好了,只是这位公子不肯割爱。”
从踏进这间店铺之后,他终于再次将视线聚焦到我身上,可脸上却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料想我的这副装扮,他应是没有认出来吧。
他没有问我,也没有同我说话,只是转身对伙计道:“我出百两金,可得此物?”
伙计闻言,点头哈腰,嘴巴咧到了耳根子,连声应道:“可得可得,贵客慢坐,我这就去替您包好。”
刘起接过包裹转身离开,谢沉鱼一脸满足,挽着他兴高采烈地走了。
我脸阴沉得难看,转过头哀怨地看了白兰一眼。
白兰懒得理我,眼皮子都快翻上了天,负手就往门外去。
我又看墨竹一眼,他亦是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我肚里百转千回,满不是滋味,却无从说起。
黑了天,我便拉着白兰墨竹一头扎进了酒馆。
这灯会也没什么好看的,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么几个样式,转了两圈,便觉得了无生趣。
还是酒馆适合我,活色生香,歌舞升平。
我叫了两壶好酒,又格外奢侈地点了几道硬菜,硬拽着白兰和墨竹一醉方休。
从前我在公主府时,没少这么喝过,梅兰竹菊几个,酒量更是一个赛过一个。
只在内寺这几年里,我滴酒未沾,如今更是两杯下肚,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墨竹夺过我手中的酒杯,埋怨道:“殿下莫要再饮了,大病初愈,如此酗酒,实为不妥。”
我趴在桌上,醉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有气无力道:“你,还我!八十两金的乌膏我买不起,八十铢钱的酒我还喝不起吗?”
白兰重新拿出一只酒杯斟满,推到我眼面前,“殿下此言不虚,喝醉了吐一遭便是,如若不然,那就大哭一场也好,总好过闷在肚里,会憋出内伤的。”
我歪七扭八地点点头,“还是白兰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