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年之事,说到底也由他一力促成,而今怕是悔过不已。
冯祀默了许久,缓缓道:“只这一事,谈何容易。”
“朝堂纷争也好,争权夺势也罢,比得就是手中兵权,唯有利刃之下方能养出忠臣。”
“当今朝堂之中,半数以上的将军都由胡太后一力提拔,任凭胡氏调遣,你我手下更无半点兵力,如何与之抗衡?”
冯祀的话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要与对手下棋过招,手上若无棋子,怎能成事?
我抬眉问:“那依冯太师的意思是?”
“依臣所见,当务之急该是借兵。”
“借兵?”
“是,借兵。”
我并不是不明白冯祀话里的意思,只是借兵要上哪儿去借?
这世上借钱是难事,借兵是比借钱还要难上十倍百倍的事。
朝中众将士皆听令于胡氏,莫说要我去借,我若敢开口,怕是连这颗脑袋都过不了夜。
若要是问大魏周边的部族去借?那便更不能了。
游牧部族因生活习性原因,政权分布极为分散,大小部族沿水草而居,随四季更替迁徙。
若遇上对手,二话不说先打一仗。
打得赢吞并,打不赢逃命。
长此以往,形成的作战方式皆是些散兵游勇,和流寇草莽差不多去,如何能与大魏的正规军一战到底?
北边唯有柔然军事强盛,兵肥马壮,但柔然觊觎我大魏,蓄谋已久,虎视眈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若引柔然军入境大魏,只怕是与虎谋皮。
届时,定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迷茫道:“这兵该从何处去借?”
胡祀老练的眼神从露出一道锐利的光,他毅然地瞅着我,亦如我便是那唾手可得的兵权。
“庐陵王,刘起。”
刘起被封庐陵王后,虽常年居住在建康,但他手上仍握有百万雄师。
庐陵、浔阳、江北、淮南一带,皆是他的势力范围。
江北淮南靠近魏宋两地边境,若能从此处出兵,不出半月,便可剑指洛京。
我和冯太师相顾无言,我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若刘起能助我一臂之力,此一战,必是有胜无败。
只是,我早已与他分开多年,现在,他又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又凭何会帮我呢?
作战是一件苦差事,行军打仗更是要人命的事。
一个将军,一个少有所成的将军,心中所盼,不外乎是天下太平,再无战乱。
他又岂会用他宋人的命,来挽救我大魏的未来?
我按冯太师的意思,对内寺众人说要闭关修行三个月,期间足不出户,只由妙真来送一日两食即可。
夜里,刚过子时。
我收拾好行囊准备去往承明门,那里有冯太师一早备下的马车,只待我一上车,马头便直奔洛京城南门,往建康的方向去。
我将一踏出门,妙真腾地一下从榻上弹起来,拽着我身后的衣摆道:“当真要去?”
我僵着脸点点头,“非去不可。”
“此番前路之凶险,你可知晓?”
我看了看她吃得圆润的脸,伸手轻掐了一道,“往后我不在,可没人再送糕点来了。”
妙真哭丧着一张脸,看上去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我能不能吃上。”
她呜咽一下,大哭起来,紧抱着我说什么都不放手。
“你若一去不回,只留我一人在这内寺,我可怎么办呐?”
我转身回抱着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若大事将成,第一件事便是把你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洛京宫里放出去。”
妙真转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我,“当真?”
我笑,“等着瞧吧,外面的美食可多了,到时任你去挑。”
和妙真到过别,我猫腰摸到承明门前,倏然想起五年前,我就是在这里撞了个头破血流,拼了命地想闯出宫到建康去。
如今真得了这个机会,我却犹如擂鼓,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刘起,五年未见,你当真还会记得我吗?
我掀帘刚上马车,忽地看到四个身影瞬间将我包围起来。
我还来不及出声,就见他们对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拜。
“大长公主殿下。”
四人异口同声,与我面面相觑。
“梅兰竹菊!”
我登时喜上眉梢,同他们四人哭着抱作一团。
“殿下,殿下……”
“这些年不见,殿下瘦了许多。”
金菊抽抽搭搭地说不上话来,我摸着他的好脑勺道:“你也长高了不少。”
赤梅接过我背上的行囊,道:“臣下们牵挂殿下许久,今日总算得见了。”
我提眉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白兰慢悠悠道:“我们身为冯太师府上的门客,此番出行也是得了冯太师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