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脚踩到校园里的柏油路面上,她才微微松了攥紧钥匙的掌心。看着手掌,深浅红印勾勒出冷冽的金属光泽,宛若她现在升温的内心。
所有举动源自好奇带来的冲动。
那些好奇就像快痊愈的伤疤,会有新芽生长带来的钻心底的痒,不能挠却偏想挠。
沈唤笛现在就是这样。
想要先去寻求答案。
而成绩出来后,她便没了今夜的绝佳借口——考试状态不好,害怕出成绩。
下考后从求索楼出来时,她无意看见陈雅唯出了校门,结合江雪映醉后说的话,林郁野的百变情绪。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真相的边缘。
班长放映电影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办公室说想要问英语问题。
意料之中,陈老师不在,是隔壁班的英语老师热情解答。
道谢后,沈唤笛露出酒窝,“那咱们陈老师去哪了?”
“他有事,请假回家。”
“怪不得呢,我刚见陈雅唯来了咱们班。”
适可而止,不需再多言。
只要引出一个话头,就会有知情人不自已地扯着那根线。
出办公室门时,沈唤笛故意蹲下系鞋带,在心跳声里仔细探听她想要的信息。
“这网络造谣,学校能给处分吗?”
“没有造成恶劣影响,估计是在家呆几天再来上学吧。”
“难为陈老师还得教育侄女。”
隐隐约约的猜想被一步步证实,就像解数学选择题,结合条件一步一步得出结果。
不管选择的条件正确与否,代出的结果正确与否。
有了大致的数字,找个相近的选项填进去就好,总有机会中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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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冬季南城,笼罩着一股湿濡的阴冷。硕大的梧桐叶片片堆叠在地上,像是为校园披了层枯毯,墨绿泛黄的叶沾满了水珠,四射着各处路灯投来的光。
沈唤笛在贴着昏暗往废弃小礼堂走着。廉价的橡胶鞋底沾了水立即挤压出叫声,她移动了下脚步重心,静了音。
路过小卖部时,泛黄的灯光晕出一层层暖意。
思索几秒,脚步转了个弯。
小卖部没有学生,老板倚在椅臂上正在和另一位老板聊天。她进来时那俩人眼皮子都没抬。
“…喜欢女生的女生…麻辣烫店…贴吧封了…陈老师家…”
“运动会发表…男生澄清…那是肯定谣言…
温箱里阿萨姆原味奶茶,买一送一。
也不知道林郁野喝不喝甜口饮料,好像他大多数时都喝的凉白开。
付款时,两位老板没再说话,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后就各自散开。
掀开小卖部的保温塑料门帘时,沈唤笛听到她们又起了新的话头:“你听说没,咱们南中被教育局警告了……”
抱在怀里的饮料就像两个小暖壶,抵御了一部分风寒。
沈唤笛像是长途跋涉的人,终是来到了最后一座山峰脚下。
钥匙插。入钥匙孔那刻。
她忽地有一种福至心灵的聪慧点化。
方才小卖部老板聊的八卦中。
她似乎,不,就是当事人之一。
——那运动会后,林郁野的疏远有理可依。
钥匙迟迟没有拧动,弯曲的指节覆上寒风,冷得发痒。
沈唤笛吸了一口冷气,细枝末节从脑海里一一铺展开,她开始抽丝剥茧,渐渐她联想到了凌丛宇在万达说的“那件事”似乎也能和江雪映醉后说的“陈雅唯因为林郁野欺负你”对上。
因为天台之后,林郁野也疏远过自己一段时间。
谜团在一个又一个不同人诉述出的故事中,开始明朗化。
自己受过的欺凌和这回的网络谣言,应该都是陈雅唯的手笔。
而江雪映和自己说过陈叔常年在美国扩展业务,所以陈闻清这位小叔担负起教育职责。
能让陈雅唯发疯的只有林郁野。
那她发现了什么呢?以至于让她像盯猎物一样盯上了自己。
在犹如一只猎物困兽与外界抗争的这么多年里,一丁点好意和恶意的对比都是明显的。
沈唤笛闭上了眼睛,风掠过她的眼皮,勾勒出少年的每次温柔举动。
如果推测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于无声处这样做?”
“是因为我?”
“还是为了规劝陈雅唯?”
“可明明、”她睁开了眼,再次适应了有光亮的世界,“明明我们的关系应该只算得上熟一点的普通朋友,不是吗?”
回答她的只有无声的夜。
静谧处,心脏跳动声越发明显。
她咽了咽口水,好似妄想在此刻变得触手可及。
鞋底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与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全然不同,“吱呀——”通往天台的小门被风吹得烈烈作响,有人推开了一道缝,底下有块木头抵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