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置的玻璃罩。
而这个玻璃罩里只有她和他。
他仰身,她附身,两人靠得极近。
近到他灼热的带着甜味酒气的呼吸落在她的手指上,他的墨眸里存有一个小小的她的身影。
“我也要谢谢你,愿意照顾我,让我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可怜。”有一丝委屈。
“实不相瞒,我素来不擅长也不喜欢应酬。”他声音很低,低得像是亲昵的窃窃私语。
“不过,我猜你可能想谢我推了其他饭局来给你们镇场子,又可能是想谢我前天送你的年卡?总之都是成年人之间的客气场面话。”他继续笑道,温柔嗓音如蜜饯,勾出鼓噪的心跳声。
“说点真心话吧。”
“你猜,讨厌饭局的我,是为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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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场气氛完全松快,果泡酒香像是海洋馆水族箱里鱼在吐泡泡,咘噜咘噜往上涌,熏得人脸红眼红。
沈唤笛依旧习惯性坐在离包厢门近的位置上,但今晚她并不需要布菜或照顾全场,于是安分低头吃着不太合口味的宛城菜,听着佟娅和严安他们聊天——聊宛城的房价,堵车和能玩得尽兴的地方——中规中矩的场面话。
她也偶尔起身接过同龄或后辈的敬酒,然后又斜斜地靠坐在椅背上,即便她没喝酒,但感觉自己被这股无形的慵懒气氛吸引,整个人也变得晕乎乎,轻飘飘。
她好像乘坐在气泡上。她想。
“唤笛姐,可以帮我把餐巾盒拿过来吗?”
“嗯?”她撩起昏昏欲睡的眼皮。
小程刚毕业,二十出头,很懂礼貌,讲话音量小。估计还没怎么应酬过,有点含胸驼背。
这幅姿态有点像最开始来宛城上学时的自己,局促紧张,不大气,因为宛城要比南城更大,也更冷漠。
也有点像方才委屈巴巴小声和自己说“不擅长应酬”的林郁野。
沈唤笛微眯着眼,目光带了怜爱,“你第一次参加饭局?”边说着边伸出长手,特意抬高,掠过食物残渣去拉扯放在佟娅那边的纸巾盒。
有点远,指尖堪堪触及纸巾盒边角,脑海里倏然跳出昏暗的储物室里,林郁野虚环在她的身后,替自己拿墨盒的场景。
失神片刻。
悬空的手缠着酸麻咬上小臂,昨晚搬人的后遗症在此刻凸显,而宽松的衣袖不小心剐蹭上油渍。
酱色扎染鹅黄,打眼得很。她自己不清楚,纸巾盒递过去时,油渍垂落隐入地面。忽听小程慌张小声惊呼,又见他连扯纸巾上手。
直到略低于自己的体温攀上来,一叠凌乱的纸巾在衣袖上翻飞,沈唤笛才真正地回过神,“没事,我自己来。”
这边小程着急忙慌的举动引起佟娅的注意,她酒量不好,已然醉醺醺,说话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你俩干嘛呢!”
“小程!你可别打我们家唤笛的注意啊!她可是正在和我朋友兼邻居帅哥约会啊!!!”
“我都想好了以后我们俩家结伴出去游玩……”
舌头打结,说话断断续续。
可字面意思很明朗,惹得小程顿时嘿嘿笑着摇头说没有没有。
而沈唤笛却是身形一僵,慢吞吞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向了坐在圆桌正对面的林郁野。
顶光光晕烘托出他绝佳的容貌,沉如夜色的黑眸直愣愣地投过来,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漠,淡漠到他此时正合规地当这场玩笑的局外人。
可绷紧的下颌,抿直的嘴唇,和胸腔起伏频率一致的西装皱褶,他不开心。
“是不是啊!唤笛!嗝,你怎么不说话…呜呜…”
耳边再次响起佟娅的声音,她的双手柔软地缠上了自己,手臂收紧,俨然一副不休不止的姿态。
醉鬼的话不能当真,可也不能计较。
沈唤笛被勒得大喘气,敷衍点头不辩解不承认,给自己留有余地。
“刺啦——”
椅
子摩擦大理石声音,刺耳如大巴车骤然按下喇叭吓得心脏一碎的声音。
林郁野起了身,在圆桌微颤中丢下一句,“我出去醒酒,各位继续。”往外走去。
鞋跟踩在地板上,一轻一重像极了她在揣测林郁野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的选项。
问不出口,也不敢起身追上,只能视线紧随他宽阔的背影。
不适感交织,心沉沉下坠,每一步都踩在沈唤笛的心上,而她始终无法确定答案。
一部喜剧电影在最欢快的部分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包厢内气氛阒静。
沈唤笛闭上了眼,世界陷入黑暗。
好奇怪为什么认为林郁野并不在意就想哭?
眼泪与心跳再次加速,她好像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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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缥缈,宛城似日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