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悔(72)

他心中不平。

懂事?

乖顺?

不若说他更能被人所欺罢。

储君之位悬而未定,父皇思虑良久,最后决意立他为太子。

他为大梁在北国当了八年的质子,诸多皇子中,也唯有他当得起这个太子。

宫宴上,总管太监当众宣读圣旨,他心想,八年的苦难没有白熬,他终于苦尽甘来。

结果他却中了他人的奸计,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第38章 第叁拾捌章 背影

众位太医束手无策, 父皇的心里分明已将他视作了废人,嘴上却什么都不说,不愿做这个恶人, 偏要他自己识趣,逼他主动让出太子之位。如此,父皇也无需担上薄凉之名。

所谓的父

子情深,不过如是。

他不甘心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眼瞎了,满朝文武怎会接受一个身有残疾的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他今日不愿让位, 来日也必会被众人从那位子上拉下来。

与其如此,不如给自己留下最后那点体面。

他去了南边养病,五年来父皇和母后从未给他写过一封家书,而他为何会不能视物、是被何人所害,父皇和母后皆不曾追究过此事。

原是他太天真了些,宫中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后来他回京赴宴给皇祖母祝寿, 见他与寻常人一般无二,母后便又起了心思,总谋划着他能娶了楚大姑娘,得了楚太傅和定南侯府的帮扶早日登上太子之位,拥有自己的势力。

至于父皇……

父皇虽立了他为太子,一边却又时刻防备着他,生怕他的势力壮大起来。

没人记得他眼盲数年。

***

月色茫茫,初秋的风吹在身上凉沁沁的。

马车行驶得很快, 马匹不时长嘶,夹杂着马蹄声响,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回荡。

容玘闭目靠在车壁上小憩, 身体随着车马的行驶轻轻摇晃着,连着赶路,这会儿他只觉得浑身乏累。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停下,李泰隔着车帘唤道:“殿下,到驿馆了。”

帘子被人掀起,容玘下了马车,抬眸扫了眼四周:“现下到了何处?”

“回殿下,此处是池州。”

容玘若有所思。

抬脚走了几步,他脚步不由缓住,视线瞥向李泰:“池州离湖州可近?”

李泰被问得愣怔了一下。

湖州?!

太子殿下问及此事,难道是为了……

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他朝容玘觑了一眼,如实回道:“正是,从此处到湖州只需一两日的脚程。”

容玘抿了抿唇,眸色深浓,辨不明情绪:“明日一早便启程罢。”

“殿下,启程去哪?”

“去江州!”容玘脚步未停,越过他径直朝屋里走。

留下李泰呆愣在原地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方才太子殿下问起湖州时,他还以为殿下是在盘算着绕道去一趟顾大夫的老家,可就眼下这情形来看,殿下显然并无这个打算。

那殿下特意问起湖州又是何用意?

***

楚明熙给叶林留下一封信,雇了辆马车带着药方赶往江州。

行至半路,见天色已晚,想着再继续赶路恐有危险,便在驿馆找了间客房歇下。

心里存着事,她连晚膳也没心思吃,只叫人端来了半碗米饭和两碟小菜,在客房里草草用了饭,洗漱过后便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她便醒来,在屋里简单收拾了一番,下楼来到马车前对车夫说:“我们走罢。”

车夫应了一声“好嘞”。

容玘站在台阶上,抬眸瞥见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站在一辆马车前。

他一时愣住,恍惚间竟从那女子身上瞧出些许楚明熙的影子。

心中各种杂念纷纷乱乱,他提步走下台阶,那女子已登上马车,撩起车帘闪身钻进了车内。

车帘落下,车夫扬起马鞭,马匹嘶鸣一声,跃起前蹄绝尘而去。

车帘密密实实地垂着,连那人的眉眼都没能看清。

容玘收回目光。

驿馆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见了个把年纪相仿的女子又有何稀奇。

他也是可笑得紧,一大清早地,见了个背影略微有些相似的女子,就把对方错认成了明熙。

他摇摇头,转身进了驿馆。

***

歇息了两日,容玘用过早食,带领手下乘着马车去往江州。

马车一路疾驰,于次日晌午后来到江州。

马车进了城门没多久,容玘一行人便瞧见几个衙役押着个人朝前行走,每个衙役的脸上皆戴着面罩。

纵使再穷极凶恶的囚犯,衙役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容玘第一直觉就是此人不是普通的囚犯,心中甚而隐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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