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就不问你了,这种痛苦的人生经历果然还是当作不存在比较好,对吧?”
林惊蛰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正对着天花板,天花板中间坠着一个老旧到起蛛丝的吊灯,她闭上左眼,世界便陷入混沌中,光晕一层一层叠加在一起,看不清前方。
可即便是这样,令人讨厌的红色还是那样清晰。
“惊蛰,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手。”
“为什么?”林惊蛰换了个说法,“你是以什么身份跟劝我呢?”
“朋友的身份。”
“我们算是朋友吗?”
“算是。”
“跟一个全性/交朋友,”林惊蛰语带笑意,“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既然如此,那我短暂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劝一劝你,”林惊蛰难得卸去了她浑身的刺,表现得如此温柔,轻言细语,“终止监管我的任务吧,不要再跟我继续接触下去了。”
“你会后悔的。”
电话那头传来车辆刺耳的鸣笛声,王震球清浅的呼吸声被藏在里面,顺着信号传到林惊蛰耳朵里,或许他还在斟酌用词,可林惊蛰却不等他,她果断扯断了他俩微弱的连接。
林惊蛰挂断了电话,从电话里扯出一张电话卡,将其轻轻掷在空中,在她沉静的眼神中,小且薄的电话卡迅速被碾得粉碎。
她起身,从空荡荡的衣柜里扯出一件厚实的黑色冬袄套在身上,然后抓起昨晚用的那把水果刀。
她对着镜子摆了个笑容,嘴角的肌肉静止了几秒,似乎凭空拍了一张纪念照,而后又垂下嘴角,恢复了那副阴沉的模样。
她走出房门,搭乘车辆前往城郊一处无人的山区。
她虽然只是半吊子的术士,但于算命一途还是挺有造诣的。
就比如,她在未知名字、身份、年龄、性别的情况下,就能算出凶手是谁。
下车后,在旅游车司机的提醒下,空手前往无人的山地。
西南的植被四季常青,迎着肃寒的冬风,林惊蛰一时恍然,以为自己仍在盛夏。
树叶沙沙,在一阵寻常的动静里,一个人悄悄地站在林惊蛰的不远处。
林惊蛰自然察觉到了,她揣着兜,慢慢转过身,笑眼弯弯,那笑就像刻意贴上去的,反倒像是寿衣店里浓妆艳抹的纸人娃娃,看上去邪气又瘆人。
“见你一面真难啊,”她道出他的名字,“付东流。”
付东流身着道士服,长相普通的青年男人,他浑身上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连修为也只堪堪算踏进异人门槛而已。
严格算来,他应该不是个异人才对。
但他性格也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懦弱好欺,一看就是会被说老实的性格。
他警惕地看着林惊蛰,自然注意到她那双眼睛,却装作不在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惊蛰朝他那边走去,付东流却警惕地掏出一枚古旧泛着油光的铜币,林惊蛰停在几步之外,好脾气地朝他解释:“算的啊。”
“咱们算起来是同行。”林惊蛰指了指自己,解释道,“我也是个术士。”
虽然是个拿不出手的半吊子。
“你说巧不巧,你想挖我眼睛,结果意外弄到同行里去了。”林惊蛰笑道,“究竟是你哪位损友告诉你,我的眼睛那么轻易取的。”
付东流皱着眉:“往生眼的所有者不可能是术士。”
林惊蛰摇了摇头,嘲道:“道友这见识就浅薄了,这天下无奇不有,尤其是咱异人圈的,哪些事讲逻辑和常理了?”
她又走近一步,摊开手,循循善诱:“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比划比划。”
付东流又不是傻子,见林惊蛰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即便她是在唱空城计,也不能擅自行动。
两厢对峙,紧张的只有付东流。
林惊蛰歪了歪头,奇道:“真意外啊,没想到凶手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付东流一怔,就见林惊蛰笑道:“这弄得,我要怎么送出我的眼睛呢?”
“啊,也不对,好像有没有我的眼睛,道友也能成大事。”林惊蛰历数蓉城失踪的人口,最后对上付东流逐渐平静下来的脸庞,道,“真是好大一场动静。”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需要道友为我解惑。”她问,“道友收集这么多人命做什么呢?”
付东流盯着她,看她似乎是真的很想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自己明明在干一件疯狂的事却从来找不到倾听者,对上林惊蛰好奇的神情,又打量着林惊蛰毫无灵炁波动瘦弱的身躯,心底起了倾诉的欲望。
他带着林惊蛰去了一处山洞,在里面摆放着一个古老的阵法。
洞外种了一亩薄田,却寸草不生,松弛湿润的泥土和周遭干涸的冬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