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尘忽地站起来,震惊地问道:“你要脱离天道?”
“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他说,“悯尘或许我儿时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现在确定了而已。”
“我们一再问天,也是天道以下运行的讯息,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违逆天意,”他伸出手,翻了翻手,冷道,“我们就像孙悟空一样永远翻不出五指山。”
“如果天是错的该怎么办?也要遵循它吗?”他闭上眼,叹道,“我不愿意。”
“所以,既然第一条路走不到尽头,我就要走另一条路,”说着整个房间都泛起淡蓝色的光芒,内景之中显出一个巨大的罗盘,而悯尘和廖景春站在罗盘的中心,廖景春拿起一粒微石告诉悯尘,“我要创造自己的天地,领域之中,我就是神。”
“你这是什么?!”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廖景春眼眸闪着光,“悯尘,这便是风后奇门。”
“不过,这个奇门不是原本的风后奇门,它有问题,”廖景春淡道,“它所囊括的领域太小了。”
“我得想办法把它扩得再大一些。”
当扩到一定范围,林秋雨只要在领域之中,他就能感觉到。
悯尘看出他心中所想,问道:“你为了找林秋雨吗?”
“不全是。”廖景春将手中的微石松开,石头掉到了地上,很快消失在阵法之中,“悯尘,我只是愤怒,我想要证明众生有心。”
“我要它这高高在上的天看见我们这些蝼蚁的愤怒。”
林秋雨落在廖景春手心的咒文从来没有消散过,可是在某一天,咒文忽然散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手心中的咒文就像被洗掉了一样,歪歪曲曲然后越来越淡,直到失去了踪影。
此时距离里林秋雨离开已经十年了。
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为什么施术者从来没有解过封印,可偏偏在十年后封印忽然消散,廖景春从来没有遇上过什么好事,他看到手中消散的符咒,已经明白了大半。
林秋雨要死了。
或者说林秋雨已经死了。
廖景春用了很多年去将领域扩得更广一些,结果他用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把林秋雨所在的地方囊括其中。
没多久,一个自称他女儿的人给他打了电话。
她说她叫林惊蛰,她在聿都。
廖景春开了奇门,转瞬间就到了那个地方,他等在那里很久,然后林惊蛰如约出现,黑发雪肤蓝眼。
蓝眼。
往生眼么……
廖景春闭上眼,心中同时涌动着悲伤和愤怒。
他抬头望着那片沉静的天,心道,你就这么爱捉弄我么?
林秋雨当年遭遇了什么他已不敢再想,他又想起那个问题。
为什么在母亲肚子里人没有溺死过,可离开了母体,又可以被溺死。
是因为在母亲的身体里,喂养人的是母亲,呼吸靠的也是一条单薄的脐带,母亲通过它供给氧气和营养,一切都是母亲给的,那是人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不用听从天道的摆布,因为母亲将人藏在身体里,为其遮蔽风雨,为其供给养分。
可出生后,人便只能靠自己,但大多数人的能力还达不到完成自己想做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只能靠天,于是他们疲于奔命,苟延残喘,遵循本能,遵循天命,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只有极少数人被赋予贵重的命格,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先行者。
他们信命吗?
他们不信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会是信命?
可是……作为一个推动历史进步或者说变革的符号,他们不信命本身就是在遵循天命。
没有人可以逃脱命运的藩篱。
它甚至想把忤逆的廖景春继续拉进来,越坠越深。
廖景春冷静地看着这个孩子,他在想自己要不要趟这一场天道给予他的明显的陷阱。
他想了好久。
漫长的时间让等待在车站的林惊蛰也有些烦躁,她打着伞东张西望,又过了好久,似乎彻底不耐烦了,她转过身打算走了。
廖景春却忽然站起来,林秋雨的话就在耳旁。
[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家人。]
是啊,家人。
这孩子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是陷阱,他也要护到她身边。
林秋雨祈求上苍无法实现的愿望,他来完成。
于是,他来到那个孩子身边,抢过她的伞,暂时放下他永不休止的愤怒,温和地笑了笑,说了俏皮的开场白:“哟,小林同学这是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了吗?”
*
觊觎往生眼的家伙从来就没有停过。
廖景春又一次杀了一个企图挖走林惊蛰的眼睛的人,还没歇口气就遇到了个笑容和煦,眼神晴朗的年轻人,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老旧的长衫,背着手,堵住了他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