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鸢不解,转头望着陆珩时,锦被从她的肩颈处滑落。
陆珩只得向前坐了坐,锦被环抱着沈婉鸢,安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先帝有两个嫡子,除了孤之外,还有个嫡长子,他曾被立为太子,在孤十三岁的时候,他因病离世。还未过两年,前朝再提议储之事,储位之争便落在了孤和先太子的儿子身上。”
“对于先帝而言,不外乎是一个老来得的嫡次子,一个是早逝长子留下的嫡长孙。”
“之后孤便被扔到沙场上和常老将军历练,回朝之后便进入议政殿商议国事,而孤的侄子只是在尚书房学习。”
“所有人都觉得孤便是下一任太子,就连孤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先帝突发恶疾,一纸诏书让孤回宫侍疾,孤走后肃王府却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你明白吗?若是孤没有回去,整个王府的人都会死。”
“孤被老皇帝的暗卫压在病榻前,朝着孤的侄子九叩首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什么甚爱幼子,孤当了快十年的挡箭牌,才知晓皇位早就是孤嫡亲侄子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不反?”沈婉鸢熟读史书,自然知晓历史的大致走向。
陆珩眼中带着一抹欣赏,说道:“老皇帝给了孤两个选项,一个是吞下每月会发作的毒药,成为新帝忠诚的臣子。”
“另一条就是给孤的母后一条白绫,国舅一家斩首于菜市口。”
沈婉鸢蹙着眉说道:“可是皇后娘娘已经薨逝,国舅爷现在却隐居岭南。”
陆珩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轻笑道:“孤自是不愿母后被威胁,便吃下了毒药。消息还没传到母后的宫里,她不愿让人威胁孤,已经用一条白绫了却余生。”
“所以,你每月要去皇宫,是因为毒发了吗?”
“是,婉婉一向聪颖,现在是半个月去一次。孤害怕小皇帝用权谋害孤,小皇帝怕孤再起反意,推翻他的朝堂。所以总要有人去背户部的锅,皇帝也只能让孤去当佞臣。”
陆珩已经把皇家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沈婉鸢身上止不住的在颤抖,她哑声说道:“你们都是弄权之人,而我只是其中的一环,毕竟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杀你。”
她倏然攥着陆珩的手臂,心脏颤抖着,再次问道:“海棠呢?”
“婉婉,她被送到肃王府刺杀孤,就早已知晓一旦败露会发生什么。”
陆手掌抚着她的发丝,沈婉鸢却止不住地在颤抖。
沈婉鸢反问道:“那我呢?”
第26章 陆珩,这次是苦肉计吗
陆珩笑了。
他眼眸中满是疯狂, 笑着说道:“陪着孤,这样不好吗?日后我们会生儿育女,百年之后会葬合棺而葬。”
“婉婉这次只不过是被心术不正之人骗了, 答应孤, 以后不会离开孤。”
陆珩仿若溺水之人紧紧攥着浮木,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强迫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在不安些什么?
是因为在先帝驾崩前一夜才知道慈父的算计, 侄子的背刺。
也是那一夜失去康健的身体,温柔的母亲, 还有触手可及的皇位。
从那之后, 才这般不安吗?
沈婉鸢有几分害怕, 垂下目光, 不愿直视着陆珩的眼神,他的手指却愈发用力。
“好。”沈婉鸢只得轻声应道。
陆珩眼底的阴郁一扫而空。
沈婉鸢在心中反复斟酌了许久的话, 鼓起勇气再次问了出来:“海棠死了吗?”
陆珩淡淡说道:“是。”
沈婉鸢沉默了片刻,缩进了锦被中背对着陆珩,小声说道:“我累了,你也早些歇息。”
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沈婉鸢紧绷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她趴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间的一角,止不住的泪水洇湿了枕头上的清荷纹样。
海棠死了。
在元夕佳节的相见竟成了永别。
海棠鬓边总是带着一枝红绢花,半束发丝披散在肩膀,明明心思细腻,却伪装成一副莽撞的样子。一双眼眸泛着泪光,站在阳光下拎着饭盒,眉眼笑笑, 声音却哽咽地向她道别。
大抵从那时起,海棠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皇权之下,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一旦入局便再也出不去了。
海棠被丢弃出局,而她还能在棋盘上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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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过早膳后,车队再次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昨夜陆珩离去后,沈婉鸢便再也没有睡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是在清荷院的日日夜夜,心口仿若被重石压着,怎么都喘不过气。
随着时间流逝,看着天边破晓时分,沈婉鸢嘴角向下,自嘲一笑道:“又要启程了。”
一夜未眠的沈婉鸢简单用了些早膳之后,便坐进了马车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