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赵嘉便将刀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他的刀刃却被武师傅握住。
锋利的刃尖割破了武师傅的手,武师傅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一点一点将那把刀刃从赵嘉的脖颈上挪开。
赵嘉:“这是我的选择,还请不要阻止。比起自裁,我其实更愿意出城与秦军死战。只是,我若出城,秦军必定千方百计生擒我,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并未打算制止您,不过,我想告诉您,您方才有一句话,错了。”
赵嘉吃惊地瞪大了眼,却见武师傅将那把刀刃举到了身前:“我们,并非为赵国而战。我们,是为您而战!如今,您既然选择殉赵,那就让我们追随您一块儿上路吧!”
话音刚落,武师傅便手起刀落。
鲜血染红了周围人的眼睛。
众人见他缓缓倒地,眼中皆涌出悲色。不知何人带头,唱起了赵国军歌。当日赵国国力鼎盛之时,这首军歌多么鼓舞人心,此时,它便多么悲壮凄凉。
待军歌唱罢,赵嘉接过那把沾染了武师傅鲜血的刀刃,捅入了自己的胸膛……
渐渐的,城内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当围困在城墙外的人,终于攻入城内时,看到的是躺了一地的尸体。见多了贪生怕死的贵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他们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为代王嘉和他的亲兵收敛尸骨。无论如何,像他们这样宁死不降之人,终究让人心生敬意。
为首之人看着代王嘉身上的致命伤,心中暗道,这代王嘉也算硬气,他的父亲赵王偃与弟弟太子迁那么窝囊,没成想他竟能做出这等刚烈之事。
他们全家的骨气,仿佛都长在了他一人身上。
可惜,赵王偃竟弃了他这宝珠不要,非要立赵迁为太子。赵王如此糊涂,难怪赵国败得如此快。
秦军将领为代王嘉一行人草草立了个碑,便准备接手代地。
秦王让他带着代王嘉的首级回复复命,原本他是打算照做的,现在,却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只是,能够证明代王嘉等人身份之物,他还是搜刮了出来。
总不能让秦王觉得他是在联合代王嘉欺哄他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齐国临淄王宫
齐王建本就因为突然亡了国而心里没底,他在听到秦国使臣催促他尽快动身前往咸阳时,愈发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齐王建在踟蹰了一阵后,来到了君王后的牌位前,仿佛看着母亲的牌位,他就有了依靠。
齐王建的父亲齐襄王去世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齐国的实际掌权人便是君王后。
君王后在世时,素有“事秦谨,与诸侯信”的贤名。在她的斡旋下,齐国许多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
那时,是齐王建最轻松快活的时候,有精明能干的娘亲在,齐王建既可以享受身为国君的权利,又可以不必为国事而烦恼。
反正,他的娘亲那么聪明,那么厉害,听她的,准不会错。
可是,君王后终究走在了齐王建的前头。
精明要强了一辈子的君王后,临终前终于开始担心,被她呵护着长大的儿子田建能不能独当一面,能不能肩负起齐国的重担。
她用虚弱的声音对田建说道:“你……附耳过来,我将朝中,可用之人,都……告诉你……他们是……”
田建心烦意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当君王后把名字念完时,她问:“听清楚了吗?”
田建摇摇头,一脸惊慌地说道:“阿娘,你刚才说的那些人……我没有听清,而且他们人太多了,我记不住!我,我可不可以去拿竹简和笔把他们的名字给记下来?”
君王后看着年过而立,却如同稚子一样的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过度的保护,导致这个儿子被她养废了!
又过了片刻——
“阿娘,竹简和笔我已经拿来了,您说吧,往后,我该用哪些人?”
君王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灰意冷:“老身已经忘记了。”
她的儿子没有识人之明,做事唯唯诺诺,她纵使能帮他一时又如何?她终究帮不了他一辈子啊!
她曾经以为她能一直帮他护他,可现在……她就要走了……
君王后溘然长辞,齐王建便仿佛失去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