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们绝对没有听见秦王还柱而走之语。
在他们心中,陛下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
“令月,眼下你我已送走了纲成君,是时候该启程前往雍城了。雍城距离咸阳可不近,若是不抓紧时间赶路,咱们今晚怕是得宿在城外了。”
在与李令月相处的过程中,嬴政也总结出了一套与她相处的规律来。
当她提及一些让他倍感尴尬之事时,他若想让这股尴尬劲儿尽快过去,便千万不可主动与她讨论此事,而要适时岔开话题。
李令月在听闻此言之后,果然不再惦记那两名未曾谋面的刺客。
她与嬴政一道返回了车驾中。
其实,就本心而言,李令月更愿意骑马。不过,如今她毕竟身份与以往不同了。
她就是再大大咧咧,也知道自己在外头骑着马,将嬴政丢在马车内十分不妥。
不过,看着眼前八辆一模一样的车驾,李令月忍不住感叹道:“阿政,你究竟是遭遇了多少次刺杀,才会搞来这么多迷惑人视线的车驾?”
要知道,这还只是秦王政五年呢。眼下就有这么多人恨嬴政,不难想象待他一统六国之后,究竟有多少人要他性命。
一旁的侍者躬着身,让秦王与王后踩着他的背上了马车。
李令月虽已命人制出了上马车时专用的矮凳,但大秦众人显然一时还用不惯那矮凳。故而在出行之时,并未使用那矮凳。
李令月微微蹙起了眉,却未多说什么,嬴政则暗自将这个细节记在了心中。
他语带深意地对李令月道:“习惯的更改,是需要时间的。不过,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不仅秦国众人在面对新事物时是如此,原六国之地的众人在面对来自秦国的新事物时,也是如此。
“我信陛下。”在执行力方面,她对嬴政从不怀疑。
秦王坐的马车十分宽敞,容纳几个人绰绰有余。马车内甚至还摆放着一张桌案,可供秦王批阅奏疏。
不过,要说这马车坐起来有多舒服,可就差远了。如今这马车的防震措施做得并不到位,路又颠簸,不难想象这一路上在马车内摇摇晃晃有多难捱。
嬴政才翻开一本奏疏,就被晃得受不了。为了避免头晕,他合上了奏疏,开始与李令月聊起了天。
“这些一模一样的马车,可不是寡人命人制作出来的。说来,这还是曾大父留下的。”
曾大父……秦昭襄王吗?这个答案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李令月想起秦昭襄王做过的那些缺德事,心中暗道,原来秦昭襄王也知道他自己有多招人恨呐。
嬴政这个始皇帝在位时遇到的刺杀有史可考,也不知秦昭襄王生前又遇到过多少回刺杀?
有这么多秦王车驾在,赶路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快。
两日后,嬴政与李令月终于抵达了雍城。
雍城是秦国故都,自春秋时期秦德公元年,至战国时期秦献公二年,都定都于此。共有十九代秦公曾在此执政,雍城在秦的地位,大抵相当于郢都在楚国的地位。
如今雍城虽已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但雍城作为秦国故都,作为秦国宗庙与历代秦王陵寝所在之地,它仍然有着特殊的意义。
一路舟车劳顿,嬴政直接带着李令月住进了雍城王宫。
他准备稍作歇息,再带着李令月去祭祖,而后参观这座古老的城池。
嬴政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早在来此之前,他便将一切规划得明明白白。
说来,嬴秦先祖恐怕都不会想到,秦国有朝一日,竟会迎来这样一位特殊的王后吧。
嬴政眼中刚刚浮现出一丝暖意,便被几名突如其来的宫人给打断了。
“赵太后说,她想见见陛下与王后。”宫人低垂着头道。
她是秦王派来伺候赵姬之人,自然知晓秦王有多么不待见这位生母。可赵姬与嬴政到底是母子,她又未曾被废黜太后之位。赵姬有话要传给嬴政,宫人自然不敢拦着不传。
在听闻此言之后,嬴政眼中的暖意倏然散去,化作刻骨的冰寒。
“不见。”
宫人对于嬴政的回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又道:“赵太后说,她已是久病缠身之人,怕是没有多少年活头了。她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与陛下势同水火。若陛下不愿见她,好歹让王后去见见她,也好让她看看让陛下中意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那名宫人尽职尽责地转述着赵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