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瞬间不笑了,怀疑地看了一眼威丝曼:“你确定?”
幼崽盯了皇帝片刻,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威丝曼嗯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
似乎当真是一个将幼崽推下悬崖学习飞行的骏鹰,他丝毫不担心沈白在贫民区受伤或是遇难。
沈白一边向自己选择的方向走,一边怀疑威丝曼早已将整个贫民区提前控制起来了。
按照皇帝堪称恐怖的算策与效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不在他身边架设安全装置。
即便出于想要锻炼他的可能性,也不会允许事情超出他的控制。
参照刚刚发生的劫机事件。
沈白丝毫不怀疑可能从登上飞舰开始,所有的事情便都在威丝曼的掌控当中。
……只是那么这样的话,沈白想要凭借时差做些别的事情的愿望,就如同炊烟一般浮现的一刹那便失踪了。
虽然他已差不多放弃独自寻找欧米洛了。
但一想到这个主意被威丝曼猜透,幼崽便十分不爽!
想变成钻头小蘑菇狠狠撞他。
沈白牙龈发痒,越走越快,直到不知何时拐入一处稍显宽阔的明亮台阶,半扇木胶板在半间房子上拄着,一个人侧躺在房子上,眼皮睁着,但十分空洞。
还有一个少年坐在那人身旁,身后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栅栏。
沈白微微颤了颤睫毛。
一个老人与一个年轻人。
周围没有其他人,但沈白能够清晰的感应到与他相隔一条街的路上却分布着数千人。
似乎这条街就是因为沈白而紧急清扫出来的。
沈白的精神力悄悄卷起他身后路边一杯喝了一半的水看了看,又放在原地。
“……贵客。”老人似乎清楚来的不是自己人,声音沙哑地呢喃道,“您能到我身边来吗?”
“我不是你的贵客。”沈白想了想,摇了摇头,却也走到了老人身边蹲下。
他宽大的斗篷边缘跟着晃动,细密而粗糙的缝边针脚在老人干瘦的皮肤上晃动。
老人的眼皮颤了颤,半晌回答:“您是从外面来的?”
“是。”沈白点了点头。
他没有询问老人是如何知道的。
贫民区的“管理者”基本上都是一众贫民默许推荐出来的。
管理者能在阳光最好的地方居住,几乎是一大片贫民区最能处理事情的人。
沈白在贫民区生活的几个月告诉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小看这些人基本等于消耗自己的生命。
“欸。”老人艰难地笑了笑,声音几乎听不见,却还在极为艰难地解释:“您的斗篷边缘是刻意做旧的。第四区没有人肯破坏一件完好的斗篷,幼崽。”
沈白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捏起斗篷的一个角翻看,目光微闪。
他看不出来,但毛糙确实很新鲜。
沈白眼光闪动:“您老当益壮。”
“我今年四十五岁。”老人释怀地笑着,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连着一层瘦柴皮肉的臂骨。
“我的孩子今年十五岁……威,煮碗饭给客人。”
沈白这才看了一眼老人身旁静静坐着的少年。
他们看上去并不像,少年的眼睛也是闭着的,左脸有一截酷似猫爪的疤痕。
少年听见话点了点头,摸索着站起来走向栅栏后面。
这个时间,沈白与老人十分浅薄地聊了一会。
谁也没有提及沈白来这里的原因,沈白只说了这里的街道很干净,老人也只说了今天的风很大。
然后,栅栏被推开,少年捧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手指紧紧扣着碗沿,肌肉紧绷,像是对待一块快要融化的金子。
“您请?”老人说。
沈白站起来,接过漂浮着白色米粒的汤,面不改色地喝了两口。
米没有熟。
很正常,这里常年没有阳光,没有能源,能加热食物已经出乎沈白的意料。
端给沈白米汤的孩子估计连熟米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但汤里不仅有生米,还有长在米上的泥,混在汤中的土。
沈白敢肯定这是老人与孩子珍藏的不知道多少年没舍得吃的粮食。
他仔细端详这个碗。
白色,泛着裂纹,裂纹是土黄色,不细看甚至可以认作艺术品。
苦难的艺术品吗?
沈白想,那还不如不要艺术。
等到沈白真的咽下去第一口汤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的确不是你们的贵客,但我的、家人是。”
“……他会帮助你们的,尽管可能需要的时间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