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来第三次做什么?难不成真要使得天上掉下黄金与珍珠、海中生出尾翼萎靡的人鱼, 他们上天入地的为他寻找?
他张了张嘴,暗恨自己为何不似凤胥那般能将死人说活。
凶魂像盯着一颗好不容易抢来的柔软糖果般注视着沈白, 脑中纷杂如尘。
半晌后,他摒弃了一切思绪,只余下质朴的本能。
黑发神祝深吸一口气, 不顾沈白小小的抵抗,抱住他,像抱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羊羔。
暴雨渐稀,似是什么人发完了脾气,略显羞涩地收起了自己的眼泪。
消失的光芒重归大陆,月亮慢慢从云层后爬出。
它叼着草,懒洋洋地瞥了人间一眼,瞧见巫祝大陆之上最大的田野当中多了张上好木材雕刻的大床。
不对劲,它又瞧了几眼,最终的视线定格于黑发巫祝与他怀中的又在身上。
月亮瞪大了眼,吐掉草根,将几束月光悄悄落到他们身上与田野中。
凉风吹拂,夏夜的虫鸣自远处的深林中隐约传来,月光散乱地自毫无遮挡的天空垂下。
沈白甚至能看见黑天当中的稀疏云朵。
他眨巴着眼,嘴角下撇。
身后的巫祝紧紧箍着他。
实际上他大大地反抗了一会,只是凶魂的力气太大,显得他好似半推半就般。
沈白是想将这个惹哭他的巫祝丢到千里之外,只放一点点食物和被子作为报复!
可他的确比不过仿佛吃了十座大山般的巫祝,只好又气又无奈地缩在凶魂怀里了。
凶魂亲了又亲沈白的脑袋顶,才默默低着头,看向怀中幼崽的眼睛。
“幼崽,不论如何,我都需再次重复,我们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只是……”他深吸一口气,冷漠神情破裂,眉头微蹙,略显犹豫地俯视沈白。
沈白哼唧着应了一声,不小心吹出一个刚刚因为流泪憋住的鼻涕泡。
“啪”的一声,鼻涕泡无情地当着“吵架”的两人之间破碎了。
沈白懵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凶魂。
凶魂亦无言注视着“不争气”的幼崽,半晌没有忍住,唇边弯起一个细微笑容。
往日只垂眼注视死亡深渊的神祝松动眉眼,轻轻碰了碰沈白的额头。
凶魂叹息着说:“幼崽……你怎么如此可爱。”
沈白没有看见凶魂的笑容,但他的祝力感受到了。
他不做声了,抱着小绒兔,憋着气,耳朵渐渐红的似血,自顾自低下头。
这还怎么吵架?
他自己将自己的气势吵没了!
沈白沮丧地低着脑袋,恨不得揪住刚刚那个私自冒出来的鼻涕泡儿狠狠拷打。
自己跑出来的时候,为何没有向他打申请?!
笨泡泡。
想着想着,沈白萎靡地缩成一团,半死不活地在凶魂怀中蹭了蹭,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说吧,反正我已经吵输了。”沈白的银瞳中满是可怜。
凶魂喉咙滚动,满是窒息地看着沈白眼中很快绪起小水珠,阴影下的眼眸铺满了焦躁。
他直直将怀中的沈白翻了半个面,双手搂着沈白的腋下,像提起一只小绒兔般提起沈白。
“幼崽,你怎么才能不哭?”
沈白看不见斗篷之下黑发巫祝的表情,但他嘶哑冰凉的声音却直直坠入沈白耳中。
凶魂显然略显焦灼,一字一句都带着阴凉的祝力,“你想知晓些什么,或者你想谁陪着你?谁……我们现在便可以去将他捉住,放在你的神庭当中。”
他举着沈白,对着月光。
沈白朦胧之间,自斗篷的阴影之下不甚清晰的窥见宛如黑夜般锋利的眼眸。
似乎沈白只要说出一个名字,他下一刻便抱着沈白前去把那人绞杀了。
沈白沉默着在空中晃了晃自己的脚脚,干巴巴地说,“什么,你捉你自己吗?”
凶魂似乎怔了一下,歪了歪头,“……幼崽?”
沈白又气又急:“我说,我想要你们陪着我,我想要你们都在神庭当中,不在也可以,反正不要丢下我。”
凶魂这下的的确确是全然僵硬了。
他远比高天之上早已破碎的那两尊高大的帝王雕塑还要脆弱,似乎碰一碰便能粉身碎骨。
沈白忍不住用小绒兔指着凶魂,提起原本小声的话,“能不能好好养幼崽,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跟着别的灵物跑了!”
“啊、啊。”凶魂的心脏狂跳,瞳孔放大。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意识却下意识将沈白放到了床上,而后坐在他身边,侧过头无言的、长久的注视着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