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森多半也猜到这个结果,瞬间闷不吭声。
“我没力气啦,”林羽鹿略显无奈,又示意儿子,“又不是只有我能带你去。”
虽然被强行告知了血缘关系,但小森当然不可能立刻改变称呼和心态,他很排斥地瞥了秦世一眼,故意强调:“算了,我并不是很想比赛。”
林羽鹿戳戳他的小肉脸:“可我想看到你赢呢,你肯定能赢的吧?”
闻言又犹豫几秒,林亦森才勉勉强强地斜眼要求:“那我们去吧。”
……
这种愚蠢活动,我可不想——
拒绝的话差点就跑到嘴边。秦世掩饰住不耐烦,挑眉问:“什么项目?”
林亦森想了想:“我要踢足球。”
……
意识到林羽鹿的眼神,秦世终于还是应声:“你会不会啊?别到时候拖累我。”
“我超厉害的,”林亦森果然是很有竞技欲望,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围着他强调,“你才不要拖累我呢,你得好好练习!”
总是徘徊于心间的阴云仿佛在童言童语中稍微消散了。
林羽鹿继续食不知味地舀起虾粥来喝。
并未在意他是否答应治疗,秦世只趁机揉了下银发:“明天抽血制药,你乖乖配合,到时候带你去看运动会。”
话毕他便单手捞起林亦森,边往外走边教训:“快点上学了,我有会要开。”
片刻前还热热闹闹的病房很快恢复冷清。
林羽鹿重新拿起幼儿园的宣传册,深吸了口气,才将它小心地放在那叠信上。
窗外阳光正好,仿佛湿冷的冬季不曾存在。
*
渴望好好地活着享受生命之乐,这当是绝大部分人类的生存本能。
可就像陈敬轩担忧的那般:而今秦世很难在林羽鹿身上找到这种动力了。
被强行带回东港后,他并没有任何激烈的挣扎或反抗,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无时无刻都在流露出一种冰凉的恍惚,像是心内藏着无尽的郁结,却没有任何诉说的欲望。
身药难制,心药更难寻。
安静的夜晚再次到来。
林羽鹿少见地没有早早睡着,而是在灯火通明中捧着本英文小说努力细读。
和其他白化病人一样,他视力并不好,所以总在昏暗处露出那种懵懵的可爱表情。
秦世从浴室出来,抬眼看到这幕,便从公文包里翻出个盒子,丢到床边说:“送你的。”
他经常给身边亲友各种奢华礼物,主动为林羽鹿准备的却几乎不曾有过。
疑惑地放下书,林羽鹿打开一瞧,竟然是副眼镜。
和学长最近带的那副像同款,精致的黑金细框,镜片晶莹剔透,简直算作艺术品。
本想拒绝,但又觉得奇妙。
回忆起前两天体检时的确测过视力,林羽鹿犹豫过片刻,还是小心带好。
伴随着不适的眩晕,还有瞬间而至的清晰,清晰到让他心生震撼: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啊。
扶着镜框缓缓望过病房的种种,最终定睛在秦世帅脸上——
唔,比印象中瘦了。
或许是林羽鹿的脸实在太小,显得镜框宽大许多,原本的帅气设计完全失效,反而非常呆萌。
秦世勾起嘴角:“更像书呆子了。”
这个词好些年没再听过,大学时他倒是总说。那时学长洋洋得意,嘲讽小书呆子整天翻课本有什么用,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跨越阶级的鸿沟,到头来还是要成为社会的边角料。
非常难听的话,长大些的林羽鹿才迟迟明白那正是残酷的现实。
他没说谢谢,而是重新捧起书,专注地望向纸页上再分明不过的文字,再度陷入了安静。
*
“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我每天晚上都想你。”
“我好爱你的头发,也好爱你的眼睛。”
“我最爱你啦,爱你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小森可爱的声音不停自手机里传出。
是林羽鹿睡前又忍不住听了遍儿子的语音。
仍在电脑前忙碌的秦世忍不住吐槽:“跟谁学的花言巧语?长大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轻轻放下手机,林羽鹿小声维护:“比你强。”
秦世投来微妙眼神,又发出半笑不笑的声音。
或许是这两天林羽鹿不再发烧,他那种被死亡吓坏的小心翼翼逐渐消失,变得正常许多。
这样也挺好,大家都轻松。
蒙住被子的林羽鹿没精力再理睬。
“光说那些好听的有什么用?”秦世又道,“行动胜于一切,每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学长,你真的别赖在病房了,我觉得压力好大,会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