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不做他想,梅薛温下意识地环着女子腰身向一侧翻滚。待成功躲开那只冷箭,他拥着季书瑜的动作陡然僵住,顿了半晌,方才缓缓低头向下望去。
美人纤手染血,将手中那柄刺入他胸膛的银簪再度推进几分,一双清凌凌的杏眸中无波无澜,神情极度平静。
他迟钝地感到些许痛意,缓缓弓下腰身。修长手指掩着面容,低声笑道:“好,很好,你真是好……够狠。”
季书瑜薄唇微抿,起身往后退开几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却闻侧窗处紧接着响起一道弓弩发射的声响,又是疾矢出弓。
她蓦然如猫般弓起,惊疑不定地回首。
利器来势汹汹,与她已经格外相近。
眼见着避无可避,正当她准备生生受下这一箭时。
叮——
一柄短刃被人抛出,十分精准的打偏了那支箭。
一击未中,窗后之人快速伏低下身体,于夜色中隐去身形。
身后之人低低发笑:“傻了?方才还很机敏,如何第二箭便不躲了?”
她怔愣地转身。
梅薛温捂着腰间的伤口,猩红
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于指缝间滑落,他身形不稳,借着墙面稳住身形,艰难地挪动脚步向南窗的方向走去。
见她犹豫着想要跟过来,他回眸,淡声拒道:“夫人若想活命,还是同我保持些距离较好,他们瞧着好似并不会在乎是否错杀。”
季书瑜僵硬在原地,垂首瞧着那一地殷红血液。
那他方才是早就发觉了前后都有弓手暗伏了?
她确信,第二箭对准的人无疑就是她,闻人珏难道是想出尔反尔取她性命么……
思绪万千间,庙门外一道男声响起,若金玉相击,带着一种惬意的悠然之感:“不曾想梅四当家竟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先前见你这般干脆的舍弃了挚友亲朋,如此反差倒叫吾很是意外。”
“如今山穷水尽,你无路可退,不若识相的认罪伏法,主动交出东西,尚可保留全尸。”
闻人珏发出愉悦的低笑声,金扇于掌中轻点,薄唇启张,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语度倒计时。
“十。”
“九。”
“八。”
……
季书瑜呼吸一滞,握紧了手中的银簪,警惕地望着梅薛温。
他倚靠着那扇木窗,回眸望向窗下的瀑布,若有所思。
他是要跳窗么?
不说水流这般湍急,窗子距离底下水面尚有几丈之高,他拖着这一具病体若是就这般贸然下去了,以后可就再难爬上岸了。
而闻人珏想来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方才敢逼上庙门来,堵死他的生路。
……
“一。”
最后一个数落下,同一时刻,侧窗外传来一声突兀的落水声响,紧接着又被迅速地吞没于嘈杂水流声之中,滚滚东逝。
季书瑜不可置信地提步奔向窗侧。
今夜的月光太过黯淡,即使是瞪大双目也丝毫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只有隐隐似血的深色波纹翻涌于湖面,久久不散。
立于屋外的闻人珏闻声轻嗤,眉目间显露出几分阴狠之色,“呵,自寻死路。”
耳畔传来数道脚步声,银甲卫手执利器破门而入,锁定声源的方位包绕过来。
季书瑜秀眉微蹙,望着那不断东逝的幽深暗水,目光沉沉。
未束缚的马匹,未妥善处理的伤口。
他早早发现了后头有人跟踪,估摸着根本就没有想过能从寺庙中逃出生天。
所以,他择侧窗下水路,宁以水为墓、死无全尸,也不肯叫自己与手下爪牙受闻人珏掣肘么。
她静立于窗边注视着梅薛温坠落的那片水域,直到兵卫过来唤她,也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心下喃喃。
那草匪应是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第25章 下卷·檀郎谢女 玉郎呵手试梅妆。……
季白至, 菊月凉,万物肃杀。
闻人府,东院。
王氏将手中核对完的账簿放回桌面, 抿了口清茶,保养得当的脸上笑容和气。
“不愧是鹤阴山道人手下教出来的孩子, 天资聪颖, 悟性极佳, 学什么都快。”
季书瑜着一袭碧蓝色锦缎裙,长发挽作妇人发髻, 气质温婉,精致面容上含着盈盈浅笑, 似并未察觉她语气中若有若无的疏离。
她低眉恭敬道:“如何担得起娘这声夸赞, 都是您倾囊相授, 不嫌弃妾身愚钝。这几日跟着娘学习打理中馈,才是真的叫妾身受益匪浅。”
“倒也不必太过自谦,你能干些,娘以后便也能放心将中馈之权交予你掌典了。好了, 我乏了, 今日就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