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一旁的庆心张嘴。
“啊?”
然她神情困惑,手上动作倒是不曾落下,反手从腰间摸出把短刃,极为顺手地塞入她掌心。
“啾啾啾啾啾——”
锋刃的银光流转,那团卖乖的毛茸茸陡然僵硬住身子,蓦地于她掌中剧烈挣扎起来,嗓音嘹亮而尖锐,几乎能刺穿人耳膜。
“呵呵……还是头一次见淑女动怒的样子呢。”
于她身后,一道不加掩饰的灼热视线穿过重重白雾而来。声线低沉熟稔,如若绵密细羽划过耳畔,留下一阵痒意。
季书瑜扭头回望,忽觉手心一痛,那青鸟却是趁着她转移注意的空档,猛地挣开束缚,扑翅飞入雾中去了。
见状,她索性回转过身,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前方那片浓雾瞧。
日暖融金,轻烟逐渐消散。
视线中,一座庞然大物缓缓穿透了那乳白的雾帐,于她眼前一点点显露出底下的真面目来。
金色晨光勾勒出战船宏伟的轮廓,其之气势磅礴,宛如才于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中驶出,所过之处掀起的浪涛皆泛着赤红血色,更是为其增添几分阴森杀伐之气。
距离上一场捕猎结束不过几个时辰,如今,这才饱腹过的黄雀,竟又这般迫不及待地来捕她这条漏网之鱼了么。
“嫂嫂见到珏,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么。”
白雾中之,一道颀长身影立于战船之首。
贵公子持金扇、着锦袍,通身气势却较脚下战船更为逼人眼目。高鼻深目,仪容俊美,眉宇间自是透着一股矜贵风流之气,宽大衣袖上下翩飞,更为其增添几分潇洒不羁。
郎君夺目耀眼,似与背后洒满日光的粼粼金波融为一体。然那双惑人桃花眼中充斥着的血腥贪欲,却浓郁到近乎要化为实质,令其仿若方才从幽冥烈狱之中爬出的恶鬼,永远有别于这破晓黎明的洁净,与浩瀚大海的自在,更有别于……她的憧憬。
周围一切都于此刻变得异常寂静,连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都似乎变得遥远,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眼前那艘大到能不费吹灰之力碾碎她们的船。
还要继续逃么?
他薄唇轻启,如是言道。
不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他皆欲舍命跟随。
明明隔着几十尺的距离,然她却仍能极为清晰地听见,从他喉间发出的一声低笑。
季书瑜微微垂首,一双长睫微颤,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谁又能够断言,黄雀于这世间便没有天敌了呢。
譬如衔蝉奴,便从来都是捕雀好手。
她如今确实还走不得……若要博回自由,还得仔细谋划一番,彻底吞下这只一肚子坏水的黑心雀才是。
*
夜色浸凉如水,月光惨惨。
瑟寒的银束投射于官道,也照射在一旁肆意生长的野草上,稀稀拉拉的,于月下显得既稀疏又不整齐。
野风不知从何处生起,卷起一地细沙,接连带起了马车壁上的青布帷幔。
一束月光探入小窗内,似欲窥探其中景象。
但见其内烛火如豆,绵软可爱。
柔软锦被之间卧一昳丽美人,通身冰肌玉骨似琼玉白雪堆就,兰香轻吐,睫羽垂落,正是陷于好眠中的模样。
而其身侧,玉面郎君以手支颐,一手捧书,乌眸低垂,然视线却并未落于书卷上。目光半是怜惜半是晦暗,晲着碧纱间起伏有致的惑人风景,神情悠悠
,半晌未肯挪开眼。
良久,似是感知到身侧那格外灼热的视线,美人双睫轻颤,秀眉微蹙,终是悠悠转醒。
“你如何在此……”
闻人珏以手支颐,并不言语。马车狭窄,无法令二人同时并卧,他又将大部分空间让出,只得曲起一双长腿,后倚靠于车壁之上同看她。
方才于梦中转醒,季书瑜见到的便是眼前这幅场景。
对于他的不着调,她显然已有几分见怪不怪了,神情并不觉意外,只是淡定地将衣襟拉了拉,遮掩住身前几分风光。
她默了默,又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回兰泽么?”
闻人珏漫不经心地颔首。
“自然。”
她顿了顿,又继续问:“予我何种身份?”
男人神情莫测,闻此言似乎有些意外,若有所思,笑言道:“嗯?珏原以为,嫂嫂应是会抗拒再换一重身份的。”
“自是抗拒的,那事劳人费心费力,可不麻烦么?”闻言,季书瑜抬眸瞥他一眼,神情古怪,“还是说,如今你已能于兰州只手遮天,丝毫不怕被人撞破此事,成为你争权道上的一块绊脚石么?或者说,你好的便从来都是叔嫂通-奸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