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 她好似听闻窗外传来轻弱的交谈声,似是一男一女正在交谈。
“这可不成……郎君有令,莫要……”
片刻后,那交谈声渐弱, 又如落花一般轻易被风给拂去了。
莫要什么?
是有人来寻她吗?
她没听明白, 心中虽是诧异,可睡意上头, 便也无多余精力起身问询。索性清空了漫天飘散的思绪, 不过片刻便安然睡去。
待意识回笼, 天色已是沉如墨潭。
一觉醒来, 她睁开眼, 习惯性地抬目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并未寻见什么。
屋内仍是灯火明亮,可那股持续了几十日的清冷却好似难以彻底散去, 于院中环绕不散。
除了嬷嬷和侍女,再不见其他人影。
季书瑜静坐了片刻,方才起身坐到小桌旁,一边动用侍女呈上来的晚食,一边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侍女垂首答:“回夫人,已是亥时了。”
握着筷箸的手一顿,季书瑜垂下眼睫。
她竟又睡了这么久?
还有,这不是闻人策居住的院子吗,时辰已不早了,他……不回来?
琢磨了一番她方才的神情和话语,立于一旁的嬷嬷灵光一闪,忽而想到了什么,忙出声解释道:“瞧老奴这记性,郎君方才已派人来院中传过话,道是近日书房中积攒了许多公文,暂时脱不开身,故而今夜应是不回来了,让夫人您先行歇息便是。”
季书瑜颔首,见嬷嬷一副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的模样,也只配合的露出个羞涩的浅笑,不去做何解释。
她出此言,可不是盼念着那人回来。
她对于二人夜间需同卧于一张榻上共眠之事尚且有些抵触……似一把铡刀悬于头颅之上,落下前的每一刻都异常磨人。
马车上,他的关怀与体贴颇具迷惑性,可她如今仍对他所知甚少,且不知他心中所欲所图,所以还是得提防小心才是。
因此,‘他不会回来’倒真是个好消息,也省得她再多费心神,去思索要如何同他周旋,安稳的度过这段日子。
最好他这几日都忙得脚不沾地才好,干脆将她这号人给忘于脑后,短时间内别再回来了。
季书瑜不再多问,用完了晚食,又在屋中磨蹭了片刻,她一边消食,一边于院中闲逛。
很可惜,她对这院子的记忆有些稀薄,打量了半晌,仍旧一无所获。
她失了兴致,起身随嬷嬷前往盥洗室洗漱。
“午憩时我好似听见院门外有人在说话,可是东院来人了?”
尽管午时闻人策交代了不用她去东院,但毕竟‘初来乍到’,她心中仍稍感不安。
“是的……不过郎君早有吩咐,夫人只消静心养病便是,近日院中琐事都无需前来搅扰您,故而老奴便打发他走了。”
珠帘摇晃,声音渐弱。
“好罢。”
……
外院中传来隐约人声。
室中,又是一阵细碎的圆珠碰撞之声。
居室内不复白日的明亮,半数烛火皆被掐灭,只留下几盏小烛照明长夜。
来人收回拨弄珠帘的手,脚步无声息地踏入室内,长眸微抬,目光望向一侧垂落的纱帐。
珠帘停止摇晃,室中轻浅规律的气息声传入耳中。他五感俱佳,那呼吸声清晰的,就好似人在耳旁呢喃。
人没醒。
他收回目光,身上携带着些许清凉的水汽,于榻下立了片刻,等寒气散去,方才抬手解了披风,走向那张宽大的床榻。
掀开纱帐一角,鼻息间传来暖香,如若羽毛拂过面颊,莫名撩人。
闻人策动作忽而有片刻的停顿。
就距离他身前几寸,靠近床榻的最外侧,入眼便是女子穿着一身藕色裙子的娇软身段。
一头极长的墨发如缎般铺撒于床褥上,光点洒落,透出些许耀目的光泽。而其中那截雪颈好似琼玉堆雪,墨发红唇,当真如若志异中的画中仙一般,美的叫人惊心动魄。
二人靠的极近,近到明明身体没有任何的相触,他却仍然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如羊脂软玉般叫人贪恋着迷的温暖,与盈盈兰气。
她很喜欢他身上的兰香么?
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她也仍然喜好与他用同一种兰香,主动让那些经由他手调制的香料化作一张蛛网,密不透风,严严实实的笼罩、裹挟住自己的肌肤……
又好像是,一只想要寻求庇护的幼兽,主动要求狩猎者的双翼将自己拢入巢穴内。殊不知,或许,他才是她原本最需要小心躲藏的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