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屋檐上和路上堆积了很多积雪,一眼望去白得晃眼。
下了雪的苏市,像是一座雪城,白雪装饰着城市,天地之间浑然一色,沈清欢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苏市的这样的一幕了。
十多年了,苏市一中早就返修了很多次,沈清欢凭着年少时的记忆,曾经上学路上必经过的小路,如今已经变成了条条大马路,她努力找着那些痕迹,却发现再难寻找到。
只有周围的梧桐树还是庞大地被种在路的两边,可惜现在是冬天,树上光秃秃的,看不到那一棵棵大树枝繁叶茂的葱绿了。
入了深冬后,每棵树上早被抹了一层白胶似的东西,裹在树木的半腰间,说是给树木保暖放冷的。
虽然沈清欢到现在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她仍漫步走到树下,抬头仰视着已经掉光树叶的梧桐树。每棵树的周围,也遍满了积雪,只是混着泥土,积雪的眼神灰白灰白的。
她想,还是秋天的时候,这条路最好看。
从前每到一年深秋的时候,梧桐树翠绿的叶子会通通变成金黄色,有的叶子还是渐变的颜色,沈清欢每次上学都会路过这里,沿着这条小路,以前的路还很窄,也没有被铺上柏油路,是石板水泥路,坑坑洼洼的还不怎么好走。
可是过去她从不那么觉得,秋天的时候放眼望去,这里一整片的梧桐树都会变成秋天的颜色,就像是被披上了一层黄昏的晚霞,印在了一整棵树上。晨早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冒尖,总有一缕柔暖的阳光,会落在金黄色的树叶上。
于是她就追着那道阳光上学,身边也总会有一个声影,耳畔也总有一个声音。
“你们南方的景色真的好美啊。”每到那个时候,陆征年就会常常发出感叹,很多时候沈清欢会在同一条路上遇到陆征年很多次。
每年秋天,他都会这么说。
沈清欢有的时候也会问他:“你们北方没有这样的景色吗?”
而陆征年却回答说:“也许有吧,但是我很少停下来仔细的看过。”
他是个粗大条的人,遇到这些自然生态的景色,也只是轻轻瞟一眼的居多,可是沈清欢不是,她喜欢这些大自然留下的故事和痕迹,她喜欢停下脚步来,仔仔细细的把每一刻独特的美,都记在心里。
那一年是二〇〇八年,手机拍摄功能还不高清,于是沈清欢选择用自己的眼睛记录下大自然的美。
每当陆征年说这种煞风景的话时,沈清欢就会笑他,笑他不解风情,过去很多年一定错过了很多最美的景色。
对此,他是一直否认的。少年只说,他觉得自己还没错过最美的风景,那就够了。
后来每次和她见过的梧桐树,春天的、几阵春雨过后、去年冬天的,光秃秃的梧桐树会慢慢冒出一些点点青绿色的叶子,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是沈清欢能注意到,她总喜欢咋咋呼呼的惊呼一声,然后喊着他的名字:“陆征年,快来看!梧桐树冒新芽了!”
少年也从不会不耐烦,跟在一边也一起瞪大眼睛仔细看着。
又或是夏天路边的梧桐树,树上的蝉鸣闹耳,会吵得人心烦意乱,到夏天后,沈清欢就很少在停下脚步观察了,因为实在是太热,烈日炎炎。
陆征年就会调侃她好几句:“怎么沈老师这次不观察树木了啊?”他迎着烈日阳光笑着,眉宇舒畅,笑得肆无忌惮。
他喜欢称沈清欢为沈老师,因为她有时观察梧桐树的样子,特别像他初中的生物老师。
不过这么说总是有代价的,沈清欢一定会不顾烈日照在皮肤上的灼热,特地跑很长的一段路,追着陆征年打。
“陆征年,你给我滚!”气急败坏,少女脸上染上一层绯红,嘴边的笑却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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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欢想到那一幕,她此时就站在那个路口,眼前像是能看见十八岁的他们站在一起打闹,一起看各个季节的梧桐树。
陆征年说过,他最喜欢秋天的梧桐树。
因为是真的很美,深秋和冷风一起袭来时,不少黄色的梧桐叶会被吹的满地都是,在不远处看就像是光铺满了地面。
他们一起走在那条满是落叶的路上,时不时踩到几片叶子,发出“吱吱”的声音,这时光总会透过树叶,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那是最好的青春。
沈清欢低下头继续往前走,站在路口停住了脚步,她看着眼前空旷的柏油路,眼前浮现的不是面前的空寂,而是他们曾经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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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我妈她说法国秋天的梧桐树更漂亮,那边的树比这儿的更多更密,走到那条路上,抬头就能看见高大的梧桐树,满地的落叶能遮蔽整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