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朗上初中后,几次三番逃课去网吧。
秦蕴猛地回头,问:“你爸爸说的是不是真的?”
别的父母说“你花的都是我们的血汗钱”,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秦蕴和季时谦不是,他们所赚的每一分钱,都混着血和泪。
阿拉善盟在内省的最西端,气候异常恶劣,干旱少雨,风大沙多,冬寒夏热,昼夜温差又大。秦蕴和季时谦在砖厂里,搬砖、装车、跑运输,无论多恶劣的天气,刮着沙尘暴还是下着鹅毛雪,只要面前有空货车,就要一直忙碌,直到所有货车装满开出砖厂。
这几年秦蕴的身体越来越差,小痛小病不断,身上膏药一张贴一张,没有断过,每次熬不住了,也不过吃上一点止痛药,在家躺上半天、一天,再继续搬砖。
好在,这份工作的回报算是不错。
季书朗缓缓吐出两个字:“是啊。”
季时谦被再次激怒,伸出手越过秦蕴掐住季书朗的脸:“小王八羔子!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
季书朗发出一声幼兽的嘶吼,打断他的话,同时挥开他的手,退后两步。
“是,都为了我,为了我读书,为了我将来买房结婚。”季书朗一边说,一边往门口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流淌过脸上的伤口,“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念书,我也不想结婚不想买房子。我想要我妈好好的,我不想我妈连病都舍不得看,我要是连妈都没有了,我要房子有什么用!”
“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秦蕴上前想要抱住他,却被季书朗躲过。
季书朗迅速拿起鞋柜上的书包:“没有我,你们就不会做那么辛苦的工作。”
他说完,不等父母的阻止,迅速打开门离开,又关上了门。季时谦连忙追了出去,却只看到儿子的背影在漆黑的巷口一闪而过,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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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朗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三天,一点音讯都没有。
“小蕴,不如我们回家乡吧。”季时谦说,“回去吧,我们在县城买套房,你以后不要工作了,书朗说得对……”
儿子怕失去母亲,他又何尝不怕失去妻子?
秦蕴上个月在砖厂晕倒的模样,季时谦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大脑的血管像是要涨裂开似的。
书朗如果知道这件事,指不定怎么闹呢。
季时谦苦涩道:“穷点就穷点吧,都是命,什么都没有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重要。”
秦蕴抽噎着:“只要把儿子找回来,怎么都行。”
家门被叩响,门外的人朗声问:“请问这是季书朗家吗?”
季时谦一个箭步冲上前打开门,两位民警中间,低垂着头的,不是季书朗又是谁?
第24章 运输总监
两位民警同志离开前两边劝和了几句,核心思想只有一句话“好好说话”。
秦蕴、季时谦千恩万谢地把两位民警送走了,大门关上,两人才有时间仔细察看失踪三天的儿子。
他还穿着离家前的那套衣服,有些脏但没什么灰尘,这三天应该没有风餐露宿。身上的伤也都上过药了,可青青紫紫的依然触目惊心。
秦蕴满眼心疼,问得小心翼翼:“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小学同学家。”季书朗杵在那里,闷闷地回答,“他爸妈经常不在家,他都一个人住。”
他们出门去趟超市的功夫,季书朗就被民警认出来,扭送回了家。
“对不起。”季时谦说,“对不起儿子,爸爸不应该动手打你。”
季书朗表情倔强,撇开眼不看他。
秦蕴拉着他坐下,也招呼季时谦坐下:“都坐下,今晚上咱们坐下好好说话。”
季时谦叹息着坐下,继续说:“有句话爸爸说得不对,我们不是为了你才这么辛苦,有没有你,我和你妈妈都要赚钱的。我们没学历,也没本事,就是想多赚点钱,才做这卖力气的工作。不管有没有你,我们赚钱都不会容易,是因为赚钱对我们来说本来就不容易,不是因为你才不容易。”
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季书朗擦干眼泪,抽噎着不说话。
“我和你妈妈也商量了下,我们准备离开这里了。以后回县城生活,你也回县城念书,妈妈以后就不工作了,我努努力养活你们娘俩。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念书,我和你妈就是吃了没文化的苦,不希望你再吃一回。”
“真的?”季书朗哑着声音问。
季时谦点点头:“真的。”
季书朗又看向秦蕴,等着她的回答。
秦蕴眼中带泪,确认地点了点头。
季书朗清了清嗓子:“那……那要是真的回县城,我保证努力读书。是努力啊,不是一定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