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里挤满了买站票的人,去一次厕所实在不容易,小姐姐的妈妈举起垃圾袋让她吐里面,小姐姐摇了摇头不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那妇女骂骂咧咧道:“就是一条贱命,当你自己是千金小姐?装什么娇贵!”
小姐姐张了张嘴,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流着泪屈服在淫威之下,满含屈辱地往垃圾袋里吐。
那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比季疏缈大两三岁,季振华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大姐咱好好说话,这孩子自己也不想,正难受着,你别打她啊。”
季振华话音刚落就被秦蓉拍了一巴掌:“少管闲事。”
那妇女阴阳怪气道:“大兄弟你自己家闺女金贵,不像我们乡下人家的闺女,都是贱命,比那田地里的杂草都贱,都多余。”
“不都是乡下人,虐待闺女还有理了。”季振华小声嘀咕,又被秦蓉横了一眼。
那妇女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从说生这个女儿的时候难产,说到她小小年纪不学好,馋嘴偷吃吃坏了嗓子……
季疏缈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虽说出门在外不露富,是国人的一贯秉性。秦蓉今天给季疏缈穿的,是两年前姥姥亲手给她做的衣服,现在看起来虽然旧了,衣袖、裤腿也短了一截,但衣料用的是柔软透气的棉布,夏天穿着别提多舒服了。
哪像这个小姐姐,身上穿的是脏兮兮的粗布衣裳,白皙的手腕、锁骨处的皮肤都被粗硬的布料磨红了。
蜷缩着的女孩察觉到季疏缈在看她,仿佛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沾了沾桌面上的水渍,写下三个字母。
“妈妈!我想上厕所!”季疏缈扭头对秦蓉说道,“快一点!我憋不住了!”
慢了就来不及了,上车的时候季疏缈看到了那个妇女的车票,她们在下一站下车。
“早怎么不说,憋不住了才说。”秦蓉一边抱怨,一边抱起她往厕所走。
车厢里人挤人,过道更是堆满了行李,寸步难行,季振华伸手想接过季疏缈:“我带她去吧。”
“不用,你不方便。你在这把行李看好了。”秦蓉背对着那妇人,朝他使了个眼色。
季振华恍然大悟:“好的好的,我一定看好了。”
季疏缈急道:“妈妈!你快一点!我下来自己走!”
“憋着!”秦蓉凶道。
好不容易到了两节车厢的交接处,稍微宽敞一点,季疏缈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秦蓉一把拽着往前凑。
“乘务员同志!”秦蓉敲开水房旁边的工作人员休息室,拉着乘务员小声道:“我对面那个女的是个人贩子,她带的小闺女是她拐来的。”
乘务员是个年轻小伙,一脸凝重地问:“真的吗?”
秦蓉都快急死了:“你先别管真不真,先把人扣下再说,她们下一站就要下车了!”
“哦哦哦!”
乘务员连忙拿起对讲机呼叫乘警。
季疏缈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准备了一肚子草稿都没用上,她的母上大人一A直接给秒了。她是看到了那个小姐姐写的SOS,可是秦蓉是怎么知道的?
母女两人远远看着拿行李准备下车的妇女被乘警带走,小姐姐哭着扑进一位女警的怀里,女警耐心地哄着她,将她一并带下火车。
季振华看到了母女俩,一脸傻笑朝她们挥了挥手。
季疏缈摇了摇秦蓉的手:“妈妈,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坏人的?”
“那小闺女身段出挑,还一身细皮嫩肉的,连头发丝都养得油光水滑的,是那种糙货能养出来的?还偷吃吃坏了嗓子,八成是那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儿给药哑的。”
秦蓉说得气愤,一低头看着牵着的小闺女,不禁有些发愁——怎么就不长个呢?
那小闺女是怎么养的?要是能见见人家的父母,真想取取经。
旁边的厕所有人出来了,秦蓉推她进去:“不是要上厕所吗?”
这厕所上得人多了,怎么都干净不了,工作人员根本来不及打扫,厕所气味刺鼻不说,角落里还有散落着颜色不一的、用过的卫生纸。
但来都来了,季疏缈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从厕所出来,季疏缈一脸苦哈哈地去洗手。
秦蓉直打趣儿:“呦,咱们家的娇娇小姐,这就嫌脏了?等回了乡下上旱厕,看你怎么办。”
“啊?”
季疏缈想起上辈子看到的旱厕场景,难免眼前发黑,头皮发麻。
秦蓉这边还在嫌她娇气,那边转头就找乘务给一家三口升级了硬卧票。
“吓死我了,那个女的居然是人贩子啊!”
换车厢的时候,季振华聊起了刚刚的小插曲,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