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城主府后院里封坛梅子酒。
时辰正是午后。
阳光透过粗壮的大杨树,落在灰青色砖石的后院里。
约莫有十几只红棕色的酒坛,整整齐齐摆在廊下,里头放了酒曲和蒸熟的糯米,现在要把梅子丢进去搅和均匀。
韩枭负责丢梅子,季清欢负责用光滑的木棍搅拌。
旁边墨鱼和华生打下手,动作忙碌却并不嘈杂,也算是少见的闲散时光了。
几个人都坐在后院凉亭下的木板凳上。
这是一处绿葡萄凉亭。
绿油油的大叶子遮掩了半只庭院,可惜的是葡萄不论成熟与否,都已经被辽兵摘毁干净,现在只剩下油亮宽大的绿叶。
但只要藤蔓在.....
来年必定能重新结出长串的葡萄。
“阿元,”韩枭细长葱白的手指拿着梅子,抬头看葡萄藤,“看葡萄藤,感觉有些眼熟。”
“哪儿眼熟?”季清欢挽着浅蓝色薄衫的袖口,坐在小板凳上没停下搅拌动作,抬头看葡萄藤。
他回忆着南部哪有葡萄藤,轻眯起眼睛。
“你记错了吧,你的琢玉殿和南部王宫里都没有种葡萄。”
南部那种坚硬的破土地,种水果都不好吃。
韩枭摇摇头:“在道馆里。”
“道馆.....哦。”季清欢想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哪里。
现代,金桂老道长住的道馆里。
季清欢没去过。
但据他所知,韩枭唯一去过的道馆应该就是那儿了。
倒是奇怪,韩枭怎么忽然想起现代道馆。
他投过去一抹疑问目光。
“我是想到,”韩枭心领神会的解释,“早知道回来以后这么艰难,该问他要点东西用用,比如话本子上什么法器之类的。”
季清欢哭笑不得:“你能回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想要法器,你怎么不当神仙位列仙班呢。”
“我要是神仙就好了。”韩枭耸了耸肩。
他今日穿着很淡的银纹薄衫,布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季清欢坐的近,都能嗅见韩枭身上散出来的甜梨香。
但现在的药味儿比以往更重些。
一是季清欢头疾复发,最近经常喝安神汤药。
二是韩枭也不舒服,说苦夏导致胸口憋闷,夜里时常噩梦惊醒过来,冷汗能浸透衣衫,解暑汤药一碗碗的灌。
他俩天天都得吃过饭一起喝中药,苦涩的药比茶喝的都多。
其实华生跟墨鱼都知道——
这两位身上不舒服,主要是心情所致。
白天黑夜,日思夜想。
不管做什么都惦记着南部那边。
如此熬心费神的,铁打的身子也得病一场。
不过只见他们精神不好,却没听他们说起半句担忧南部,没挂在嘴边上说,因为说出来只会给彼此多添一份惆怅。
南部离望梅城比西夏近多了。
信鸽强健,书信只需三日就能送个来回。
季老爹他们离开西夏已经有半个月,想必已经登上望西山脉了。
三天前,季清欢和韩枭分别给南部去了书信,但此刻还未收到回信,这让他们心里的石头又重不少。
韩枭把最后一坛梅子铺好,推到季清欢脚边。
他起身到清水盆里洗手,刚一低头。
就从鼻尖往下滴出一连串的鲜红液体,砸坠进清水铜盆里。
韩枭咬紧牙关。
眸色僵直的盯着血化于水。
“......”
“殿下!”华生取了帕子递过来就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您淌鼻血了,属下去请军医。”
听见动静,季清欢丢下搅拌的木棍急忙走过来:“韩枭?”
韩枭站着肩膀晃了晃,心跳噌的一下加剧!
“季清欢,”他攥住季清欢扶过来的浅蓝色绸缎衣袖,指尖都陷进衣料里抓的很紧,眼前一阵阵发晕,“....我心脏疼。”
韩枭是常常装可怜,但那都是无聊时逗闷子。
他很少有这种直白说心脏疼的时候。
而且脸色发青!
“我扶你进去,”季清欢几乎瞬间额头就泌出冷汗了,手腕发颤的扶着韩枭,扭头朝旁边喊,“墨鱼!墨鱼去找医师,快——”
话音未落。
他扶着的人身影一晃。
直直的往前栽!
“韩枭,”季清欢急忙把人接住,揽着已经比他高三指的韩枭往屋里去,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快蹦出来了,急的声线发抖,“怎么忽然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韩枭,你别吓我......”
但他揽着的韩枭,双腿膝盖已经发软了。
好在是还没昏死过去。
韩枭抓着季清欢的手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父王,我父王出事了......”
“!”季清欢惊愕震眸。
远隔千里,韩枭是怎么知道韩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