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晚风在疼痛中意识逐渐模糊,紧接着又在连续数下朝着手腕一处击打中幡然醒悟。
张自成不要他的命!
他咬咬牙,左右不会善了,再撑一日,也不会好过。
璟泽还在外面,他不放心。
一直忍着没吭声的常晚风突然开口道,“大将军想要什么,我自己来。”
他说得急切,此刻还跪坐在邢台下,稍一转身就能正对着刚刚自称“下属”的贾士月。
又一闷棍砸下,敲得骨头咔咔作响,常晚风疼得发颤,动刑的卫兵这才停下。
“我自己来!”常晚风重复道,呼吸沉重,左手还撑在一侧。
“哦?”贾士月倒对这个姿势很是受用,笑了笑,“听说将军惯用刀剑,可惜刀剑无眼,将军日后一片坦途,倒是用不着每天喊打喊杀了。”
常晚风仔细盯着贾士月的脸半晌,直到确认了这话的意思,忽然轻笑出了声。
算了……躲不过去了。
常晚风心里明了,他此刻只想快点出去。
但也确实不能再打了,皮外伤都是小事,再打下去别说是手,恐怕胳膊都要废。
何况换璟泽的命,怎么看怎么划算。
于是常晚风撑着邢台直起身走上前,一把从贾士月腰间抽出短刀。
有卫兵想阻挡,贾士月却像早有意料,拦住了阻挡的人,只一脸玩味的看着常晚风。
刀从鞘中被抽出的声响尖锐短促,常晚风没有看那刀刃,反手握住。
接着没有半分犹豫,干净利落的挑向自己手腕。
贾士月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笑道,“将军总是给人惊喜!爽快!”
说完便带着卫兵几人转身走了出去,正迎上了在门口张望的林墨羽。
常晚风丢了刀,颓然倚靠着邢台滑坐下去。
江忱见大门开了,急促的跑来,林墨羽往前快步走着,想上手扶常晚风,可竟是没有一处能下手的地方。血迹顺着手一路流下来,往前走一步,脚下湿润黏腻。
常晚风见了来人,眉头微皱,说道,“还看?不搭把手?”
江忱脚步一顿,林墨羽慌忙上前去扶,扯到常晚风手的时候,心底一沉,问道,“手怎么了?”
“伤了。”常晚风语气稀松平常,又问,“璟泽呢?”
林墨羽架着常晚风往外面走,马车就在门口候着,边走边说道,“在府里,好着呢!”
三人上了马车,刚出宫门就接上了在外面候着的郎中,那郎中看了一惊,伸手便要给常晚风探脉,手还没挨上就被江忱捏着手腕拦住。
江忱朝林墨羽轻轻摇了摇头。
林墨羽不解的看向常晚风,常晚风却点了点头。
“带酒了吗?好他妈疼。”常晚风瞄了一眼对面放置的小壶,将头靠在后面闭着眼问道。
林墨羽递来温好的酒,常晚风接下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一路上江忱都没有开口,只平静的透过轿内的帘子看向一处,直到回了府,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独自回了房。
常晚风上药包扎后斜斜的靠在床头,半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墨羽端来饭菜,诧异道,“不睡会儿?”
常晚风看了看他,“睡不着。”
“那就吃饭!”林墨羽把饭菜放下,看他没有动的意思,问道,“要我喂你?”
常晚风想笑一下,刚转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闻昭,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直起身坐了下,林墨羽也转头看了看,然后识相的起身走出带上了房门。
闻昭皱着眉一步步走近,越近眼眶就越红,他颤着声说,“你受伤了……”
常晚风往里面让了让,给闻昭留出位置。
“你受伤了。”闻昭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
“别怕!”常晚风轻声说道。
闻昭垂下眸子去看,“你都流血了……”
常晚风伸出搭在床边的左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别看。”
闻昭的睫毛扑哧扑哧的划动着常晚风的掌心,那手掌很轻,上面覆着一层薄茧。
在手掌的黑暗下,闻昭轻声说道,“常晚风……你问我,是如何看待你。”
常晚风看着被自己遮住眼睛的脸,感到手掌下有温热的泪在流下,他听到哽咽的声音,“你忘了吗?现在你活着,我才能活。我把命都可以给你,你怎么能那样问我呢?”
“我不问你的苦衷和难过,该放在你心里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会碰。”那泪在留,闻昭吸了吸鼻子,没有拿开遮在眼睛上的手,继续说道,“但只要你张口,管他悬崖还是炼狱,我都陪你一起跳。”
“太傅临终前有言,时也、命也。”常晚风闭了闭眼睛,手掌无力的慢慢垂下,说道,“可是璟泽,我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