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捉摸不透自己当下是何感想,但看着嬉笑人群跟这满堂彩,却也欢乐不起来。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打在青石板路上,顺着屋檐落下,飞檐斗拱上的雕刻也更加清晰可见。
国子监内,闻太傅轻抚长须,缓缓开口道,“权如刃,可护己,可伤人。尔等既生于此,必先明势。察天子之心,观群臣之态,懂天下之变。”
“学生斗胆!”一位胆大的学子起身问道,“如今之世,风云变幻,若是得权,为的究竟是不是一己之私,何以辨得?”
太傅起身,望着门外晃晃人影,摇头道,“权之所用,在乎利民安国。所行正道与否……需辨己!而已!
柳少卿孤身立于檐下,雨水溅起的泥污沾染了他的鞋履,他却并未在意。
江忱从林府借了刑部腰牌,特意前来替闻昭到国子监打探口风,他到来时,柳少卿也未察觉。
柳少卿有多大作为,怀着多大志向,闻昭根本毫不关心。
太傅说这人于朝廷是有用之人,再回想起柳少卿的眼神,当下判定他大抵是想活成个松,但运气不好,长成了歪脖儿树。
但那又怎样呢?歪脖子的树枝子划伤了他心头的宝贝,那就只能劈了当柴火。树还不多吗?林子里一片一片的。
若说天下的黎民百姓,或许做梦都想能当上几日皇帝。然而对于闻昭来说,三朝天子皆战战兢兢、怯懦受气。他可不相信少了个张自成便能天下太平。
这皇帝,谁做谁是冤大头。
况且他还要常晚风呢!再想想皇帝那三宫六院,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江忱一出宫门,便看见闻昭和林墨羽站在一处有说有笑,他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太傅正在教导国子监。”江忱撑伞走过去对着闻昭说话,并未看向林墨羽,“我见到柳少卿了。”
他只是替闻昭跑个腿儿,至于为什么,他没问。没心情。即便问了闻昭也不一定会说,他有自知之明。
“没看见我?”林墨羽挥手在江忱眼前晃了一下,露出的半截手便被雨水打湿。
江忱:“看见了。”
林墨羽抿了抿嘴,“你不回来了?”
“回去干嘛?”江忱终于转头看他,声音比被雨水拍过的石头还冷,“替你打点那些风月情人吗?”
林墨羽皱了皱眉,江忱一走这么多日都不回来,借了个腰牌就进了宫,他特地过来见江忱一面的!
他都特地过来了!
下着雨,他的袍子都脏了!
江忱怎么能看都不看他一眼呢!
“走吧。”江忱迈出步子,擦着林墨羽身旁掠过。
闻昭嘴角噙了点笑,他不想走,他想看热闹。慢腾腾的拖着步子跟在江忱身后。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不简单!
“阿忱。”林墨羽缓着声音,对着无情的背影,像哄着人一般说道,“跟我回去吧!”
江忱脚步一顿,停下,随着胸前的起伏而缓缓出了一口气。
又是这副嘴脸。林墨羽,对谁都是这副嘴脸。周旋,敷衍,装装样子,哄着每一个人时都是这副嘴脸。
这幅嘴脸就算了,直接走了就算了,还他妈停下干什么!
他咬了咬牙。心里咒骂自己几声。
江忱把头转回去,只是皱眉沉默的看向林墨羽,这眼神却让对面的人生了一丝怯意。
林墨羽莫名有些怕了。都怪这眼神太认真。他有些难堪,也许是雨太大,也许是风太冷。
本能的又伸了伸手,不知是想抓些什么。
江忱看着伸出来的一只手,当下就只想把他这身皮扒了,再给他扔个破碗。要饭去得了。
第37章 偷袭
边洲的关隘,城墙高耸。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弥漫在天。
夜幕笼罩下,远处的烽火台孤独地矗立在与海鹰部的交界地。
海鹰部原本是游牧民族,占地不大却很“长”。这个“长”怎么解释,整个部落围着大唐的边外之地像是一个轮廓,不偏不倚的挨着数座城。中间以连绵山脉相隔,而山脉之间河流交错。
边洲共八个部,唯独海鹰部最难驯服,最难打。正是因为他们的“长”,才会在屡屡进犯之时让各界地方措手不及。
因为他们打得毫无规律,相比进犯,更像挑衅,挨着外沿侵犯个遍,最为临近的地界受难后,军报还未送到京城,遍又有多地遭殃。
今年的雨水下得不好,先是水灾各地难民无数,后是海鹰部借着擅水战的策略连连数月冒犯。
三百里外的临界管辖地设有一长风营,原本是来接济赤燕军水上作战物资的。长风营的头儿年轻时在京城一手调教禁军,后来不知是何缘由,被派遣到边洲地界建了个长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