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聆看到他的伤口中溢出血水,周围满地都是他的血,霜雪融化在血中,也落在他的乌发、肩头。
他仰头专注看她,如以往一般安静,却又不似过去那般冷漠。
虞知聆落下,收起手上的剑,慢悠悠朝他走去,步伐吊儿郎当,唇角扬起笑:“墨烛,你看吧,我还是成——”
墨烛微微扬起的笑还未完全展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眩晕的视线中倒映出少年怔愣的眼神。
最后一声,是他的声音。
“师尊!”
***
“濯玉仙尊的情况已经传信回颖山宗,燕掌门和相长老正在赶来的路上,此外,宁长老也传了信过来,她如今在七秋城,应当今晚便能赶到南都。”
“好,南都可有发现魔气?”
“并无……墨道友,布下八仞杀阵的……当真是杀了拂春仙尊的那个魔修吗?”
“大概率。”
“嘶,他到底要做什么,来南都做什么……算了,我便先下去了,此事兄长已经派人彻查了,一切等颖山宗的几位长老到了再说吧。”
“嗯。”
有些吵闹。
即使说话的那两人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虞知聆还是能听到。
紧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屋内再次恢复寂静,随后脚步声传来,逐渐朝她逼近,床榻边微微塌陷,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虞知聆长睫轻颤,眼前的光亮从一条细缝到越来越明亮。
“师尊?”
清清淡淡的少年音响起。
虞知聆身子僵硬,循着声音看去,一张清俊至极的脸逐渐清晰。
他依旧是高马尾和一身黑衣,侧脸上还有些细微的伤痕未曾愈合,脸色些许苍白,见她醒来后又唤了一声。
“师尊,你醒了?”
那自然是废话,没醒的话她睁什么眼睛?
虞知聆浑身都疼,动一动便觉得身子要散架了一般,只能艰难伸出手。
墨烛理解她的意思,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
他往她的腰后垫了个锦枕,让她靠坐在床头,刚一抬头便看见虞知聆幽怨的眼神。
墨烛:“……师尊?”
虞知聆微微眯眼,问他:“你是不是趁师尊昏迷对师尊用了十大酷刑?”
墨烛:“?”
虞知聆瘪嘴,委委屈屈道:“那为什么我身上好疼啊,这不合理,我可是大乘境修士!我应该强得可怕!”
墨烛默了瞬,淡声道:“师尊,风霜斩反噬后果大,你如今经脉碎了不少,掌门和师伯们也知晓了,应当这两日便会到。”
虞知聆吓得缩了缩脖子:“你告诉师兄师姐们了?”
“这件事应该让他们知道。”
“墨烛!”
不用想她都知道,燕山青他们到了后肯定该生气了,风霜斩这种
一生只能用三次的招式,对身体反噬定然不小,他们一定会吵她了。
墨烛却淡淡应了声,端起一旁的药:“师尊,喝药。”
虞知聆别回头气呼呼道:“……蜜饯。”
“已经买了,这药也不苦,加了甘蔗糖。”
“……那勉强可以喝。”
她没力气,墨烛也没有将药碗递给她的意思。
虞知聆乐的自在,颇为心安理得地靠在床头,就着他的手让他一勺勺喂药。
这药果真如他所说一点都不苦,他应当是嘱托过让人加了糖,现在是贴心的小徒弟!
最后一勺药被他喂下,虞知聆正要找个东西擦去药渍,便瞧见他熟练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唇角。
虞知聆:“……”
虞知聆一脸惊恐。
他……他这是怎么了,昏倒的不是她吗,难道她晕倒时候砸他身上,把他也撞傻了?
墨烛淡淡道:“师尊,二师伯今夜便会到南都,她会亲自来为你诊治。”
虞知聆的二师姐,宁蘅芜,是个医修。
“你……你怎么了?”
虞知聆小心翼翼问。
墨烛一言不发看她,黑眸中似有浓雾酝酿。
虞知聆:“……你不会真磕坏脑子了吧?”
“师尊。”
他在此刻接了话。
虞知聆:“……啊?我在啊。”
墨烛唇瓣翕动,问她:“你为何怕黑?”
虞知聆抓紧锦被,无意识紧抿红唇:“我……我……”
他并未催促,而是安静等她的回答。
虞知聆微微垂眸,沉默了一瞬,组织好自己的语言,这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之前一直做梦,梦里一片黑,一道声音一直在问我后悔吗,我不知道它问的什么,我只感觉好冷,好疼,浑身都疼,那种窒息感,想要醒来却无法醒来,清醒看着自己沦陷的感觉实在难捱,时间长了……我就很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