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聆的右手握紧了逐青剑,弯曲变形的拇指和中指卡在剑柄两侧,她用这只手练了这么久的剑,如今终于有用了。
她第一次在幽昼面前露出笑。
“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活着。”
所以为了他们,她不后悔。
跳魔渊不悔,打了这场一月的架也不悔。
虞知聆布下了结界,和幽昼在那一片密林里打了整整一月,她的鲛珠被击碎,周围只有鬼火,火影憧憧,倒映在两人的身上。
那身青衫破破烂烂,她身上没块好皮,浑身是血,已经杀红了眼,宛若一个疯子,逐青是柄凶剑,虞知聆用逐青挥出越多的杀招,心底的杀意便越是浓烈。
她满心都是杀。
拦路者杀,有罪者杀,害她师尊惨死、颖山不得安宁者都该死。
她要将他千刀万剐,抽骨碎魂。
她从未抽过人的骨头,那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杀人。
她一只脚踩在幽昼身上,逐青剑划开一道道口子,露出白花花的骨头,虞知聆拽住骨头往外抽,一根又一根,直到那骨头被她全部抽出。
鲜血溅在虞知聆的脸上,那张清冷至极的面容宛若妖邪,她看着脚下像是一滩烂泥的人,看到他痛苦喘气,心底竟然生出愉悦。
她踩碎了那堆骨头。
幽昼还在笑,似乎丝毫不在乎自己即将死去。
虞知聆抬手结印,凌乱发丝在身后飞舞,细长的双手翻转,法阵在地底显露,逐渐延伸扩大,金色的篆文流动,映衬出她冷淡的脸。
“幽昼,下去向我师尊赔罪吧。”
在诛魂阵打开的前一刹那,已经软成烂泥的幽昼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朝虞知聆扑过来。
“虞知聆,你知道吗,你想要护住的人,本尊偏要一个个杀干净。”
“你师尊,你师兄师姐,云祉和邬照檐,哦还有谁,柳归筝?哈哈哈哈哈你朋友还挺多啊,本尊偏要——”
污血染脏虞知聆的衣袖,幽昼凑到她身前。
“一个一个,都杀干净。”
虞知聆面无表情,斩断他的手腕:“幽昼,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千千万万次。”
红光大亮,诛魂阵打开,她在这几十年里想过无数法子要杀了他,融合了数个杀阵炼制出的诛魂阵,万千罡风将幽昼的魂魄切成了碎片,连带着那具肉身也化为血雾。
虞知聆腰间的玉牌亮了无数次。
她茫然垂眸,伤口在滴血,一滴滴落在泥地里,执剑的手在颤抖,她握剑的力气也快要消散。
玉牌灭了,过了一段时间又亮了起来,可魔渊离颖山太远,有四杀碑在阻隔,这玉牌能打通,却也处于要断不断地状态。
“师兄,师姐……”
虞知聆当然知道是谁打来的,她跪坐在地,泪花也坠下,抖着手触碰玉牌,无数次想要接通,又无数次等到玉牌自动熄灭。
护身结界因为她的虚弱在渐渐消失,露出结界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魔魑,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虞知聆踉踉跄跄站起身,捡起爬上裂痕的逐青剑。
她回不去了。
她打了一月的架,被幽昼重伤,却还是义无反顾跃入魔魑群,即使知道自己死路一条,可在迈入颖山的那一刻,拂春便告诉过她。
她可以战死,但不能等死。
魔魑撕下她的血肉,她的脸,脖颈,胳膊和腰身,脊背乃至于腿上全是伤,血快要流尽,到最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她站起来又摔下去,她爬着要去拿自己的剑,却又被魔魑咬下一整块血肉。
她躺在地上,血窟窿淌了满地的血,血气交杂魔魑的恶臭让人窒息,眼前模糊,一片晦暗,只能看到周围无数血红的眸子,它们想要分食她的血肉,活生生吃了她。
她第一次体会到濒死的感觉。
冷,好冷。
不舍得,她不舍得。
腰间的玉牌又亮了,她依旧没接,眼眸半阖,痛到麻木之后连魔魑是否在撕咬她都感受不出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迅速流失。
耳畔传来脚步声,她恍惚间以为是索命的鬼差来了。
那人蹲在她身旁,可虞知聆睁不开眼,她快死了,死了也好。
有人触碰上了她的额头,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疼传来。
人的三魂七魄是完整的白团,要找到其中任何一魂一魄,都要撕开这完整的神魂,抓住那缕魂魄往外抽。
她痛极了,可张开嘴,连痛呼都没有力气。
虞知聆刚练剑的时候双手双脚磨得都是血泡,历练的时候摔断过腿,被人碎过近乎一半的骨头,从山崖上跌下过,也闯过刀山火海,再苦再难再疼都没有此刻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