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当下感觉是:沉,太沉了。
最开始,他因为撒琉喀突如其来的一倒浑身条件反射地僵硬,从手指到鱼尾无不紧绷。又咬紧牙关试图将身上这座‘大山’推开,将其视作另一种变向的、同“缠尾巴”一样另类的无理取闹。
却在看见对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时,司霖努力咽了口唾沫,发觉自己喉头一紧竟差点无法发声。
他低头注视着少年,声音里是不自知的慌乱:“撒琉喀,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
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司霖的手指不小心带过对方的皮肤,触手的体温比寻常更是低上几度——仿佛触碰的并不是苍白阴郁的少年,更像是失温已久的尸体。
一时间,人鱼脑海混乱一片,思绪纷乱不堪。他觉得身上的少年变得异常沉重,让他只能无声地小口喘气,好让自己从重压当中稍微收敛几分心神。
转头的瞬间,司霖对上了撒琉喀虚弱的视线。
“表哥,我不是故意不相信你的......”少年伸手欲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手臂却摇晃了一下。
失败了。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就算是受伤,司霖也从没见过撒琉喀像耗尽了电池一般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他不由得追问:“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话音刚落,其中的关心和紧张不言而喻。
撒琉喀低头注视人鱼肉眼可见的慌神,冰凉的吐息若有有误地喷洒在对方脸上,与此同时,司霖也抬起脸,从近到即将失焦的视线中小心观察对方的状态。
怎料下一秒,撒琉喀先一步侧过头,将头埋在人鱼的肩头。
然后司霖听见他说——
“表哥,我头疼。”
那语气,全然不是之前凌厉逼人,的确是罕见的单薄又虚弱。
强者示弱,让人很快生出恻隐。
顷刻间,司霖居然生出无尽的懊丧,先前那点得意劲儿消失全无,仿佛方头痛到全身岿然失力全是因为自己的数道逼问。
他想也不想,伸手颤巍巍地搂上前去,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地轻抚少年的肩膀:
“怎么会头疼呢?”
“撒琉喀会没事的,都是表哥不好。”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怀疑你,更不该逼问你。
撒琉喀明显因为这道软到没边儿的语气再度一愣。
又像是早有预料般,无声地将头埋得更深。
从人鱼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微微颤抖的肩头,以及感受到自己脖颈间越发急促的吐息。
应该,十分痛苦吧。
司霖将手上的节奏放得更慢些,像是彻底忘记对方还.伏.在.自.己.身.上这回事。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目光无法触及的暗黑阴影里,撒琉喀的嘴角难得翘起,惨白到几近铁青的脸庞上
——那抹胜利意味的微笑展露无遗。
少年放肆又贪婪地吮吸着人鱼身上的味道,发出一阵又一阵餍足的吐息。
过了一会,他好似察觉到人鱼身上轻微的痉挛,竟然敢将声线调转得更弱。
“表哥别动,我难受。”
司霖紧缩的肌肉下意识舒展,终是忧心忡忡地回了句:“好。”
*
加下来很长的时间,司霖都不敢多动,一直以轻拍的方式安慰着少年。直到夜幕降,觉察到人鱼因为周身血液循环不足体温也跟着骤降,撒琉喀才舍得撑起手臂,从对方.身.上.彻底起来。
很快,少年又仿佛真的遭遇过一场颅内剧痛,顶着汗淋淋的额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先闭上双眼。
此时的他呼吸轻到仿若没有,倒更像彻底进入到昏迷状态。
就在司霖再度为之担惊受怕的时候,远处的灌木中出现怪异的响动。
很显然,来者是看撒琉喀状态不佳,掐着点儿来的。
黑豹的一双金瞳在夜色中格外惹眼,司霖在对上这双瞳孔的时候浑身的鳞片直接炸开,下意识就是将昏迷中的撒琉喀挡在自己身后。
“你又来做什么?”黑豹白日里的速度已经犹如鬼魅,司霖看着对方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皮毛本能地汗湿了手心。
眼前就是一汪泄湖,他现在想要跳得要命。
但一想到昏迷中的撒琉喀,不禁将独自逃生的念头生生压下。
黑豹似乎猜透他所想,发出啧啧一声怪笑:“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和大鱼你——再续前缘呐。”
话说到一半,黑豹突然缩了缩下鼻翼,再抬眼时目光中的戏谑和调侃藏都藏不住:
“不是我说,怎么才下一下午不见,大鱼你身上的蛇味儿......竟然越来越浓?”
不等司霖反应,黑豹迅速瞥了眼一动不动的少年,似是察觉到什么。而这莫名其妙的一眼却叫人鱼的尾巴立刻僵直了起来,指间的利甲猝然闪现,俨然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备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