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小狼崽根本无需费功夫,他下一秒就要将花栗鼠拱手相送。毕竟这头连绒毛都没完全有褪去就来独自捕食的幼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司霖不忍看它就这么死掉。
谁料小狼的视线直接越过他,也越过肥美的花栗鼠,停留在更远处一张紧绷的面孔上——
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因为灭顶的恐惧浑身炸毛。
镌刻在基因里的物种压制让无辜的幼兽第一次被名为恐惧的情绪湮没了。就连从狼群里走失时,它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司霖眼睁睁看着这只突然炸毛的小狼崽在自己面前四肢发软,毫无预兆地晕倒过去。
然后他顺着狼崽最后一眼的方向转过头,只见撒琉喀面色冷得冻人。
司霖一口气来不及喘匀,再抬眼时,人身蛇尾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侧目冷睨。
“笑得很好看。”
“怎么不笑了,表哥。”
人鱼自以为面对撒琉喀的阴晴不定能够临危不乱,下一瞬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下颌,被迫将脸凑近来者。
耳边传来撒琉喀滞重的呼吸声,司霖这才发现不对劲。
但真正让他脸色惨白的是,少年的蛇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向自己的鱼尾,紧紧缠了上来。
“你说过,今天是为我捕猎。”撒琉喀加重手上的力气,以目光警示。
这下轮到司霖诧异了,他的下巴被对方钳住,鱼尾上也压着少年蛇尾的重量,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里嗡嗡作响。
千钧一刻之际,司霖突然清醒,急忙挣扎着送上手中的猎物。
怎料撒琉喀对花栗鼠视如不见,转眼间将人鱼的脸拉近自己,仿若无声的审视。
直到冰凉的吐息重重地吐到脸上,司霖才彻底反应过来,慌张解释:“我听说和狼群走丢的幼狼很容易死掉,这才......再说,只要陷阱还在,猎物总会再有的。”
他并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花栗鼠撒琉喀突如其来的怒意会不会来得太反常了些。
怎知话音落下的一瞬,下.半.身被蛇尾箍得更紧。
只见少年皱眉,面色发狠:“既然是献给我的食物,就没有随随便便送出去的道理。”
司霖吃痛,不敢动弹,在看清撒琉喀眼中的怒意和狠绝之后心底蹿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寒意。
少年显然捕捉到他慌神的反应,见状,下颌线绷得更紧。
紧接着,撒琉喀调转视线,望向狼崽晕倒的地方,只听他嗓音不似一般的冰冷和恶劣:
“再说,其他动物幼崽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是吧,表哥。”
第11章
少年的声音如同暗无天日地狱中无机质的闷响,在司霖空白的脑海中回荡了好一会儿,又有种彻头彻尾的森寒蔓延开来,让他觉得身上重得仿若压了座山。
人鱼愕然地看向撒琉喀,无数情绪在眼中翻涌、纠葛。
直到硬质的鳞片随蛇尾肌肉缩张缓缓划过,司霖才骤然清醒过来,想起初见时那双隐在洞穴深处的毫无温度的绿色竖瞳,也像现在这样冷漠、决绝....也许更甚。
几乎同一时间,他认知中有什么东西“砰”地一下碎裂。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从来不看出身,不论年纪,只以实力轮生死。
司霖终于意识到壳子里套着人类灵魂的自己和撒琉喀有着本质的不同——
撒琉喀身为丛林之主,即使是失忆了也可以睥睨所有、为所欲为,而自己不过初来乍到连实现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上加难,如果不是对方好几次临危出手,恐怕已经死得不能更死了。
他一回神,对上撒琉喀回望过来那双半眯的眼眸,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司霖能察觉到少年无言的嘲讽,也能感受到被对方紧缠的尾巴上每一处神经都重重地跳动起来,仿佛.....遭受着一种更为隐晦的告诫或者说,警示。
但司霖罕见地不为所动,他轻轻垂下眼睫,眼睛往小狼身上看过去,视线里是伴随皮毛浅浅起伏的微弱呼吸。直觉告诉他,哪怕撒琉喀放任这只狼崽的死活,眼前的小家伙也不一定能活着睁开双眼。
这片丛林里危险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这种被抛弃的下场几近于死亡。
想到这里,司霖的身体有些不自觉的痉挛。
他先是愣了一会,记忆深处某个画面与蜷缩的小狼逐渐重合,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被无限放大,像瘴气,也像浓雾,不断在司霖的脑海中蒸腾,在触动一根尘封的弦。
下一瞬,弦断了。
司霖看向少年:“可是,我不想它死。”
撒琉喀眉头一皱,将人鱼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在眼里,发现对方的眉眼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所笼罩。他目视着对方浅栗色的瞳孔,眼神更加摄人,不明白这句突如其来的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