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正起劲,余光瞥见楚煜鸢逐渐鼓起来的脸,他连忙投降:“好好好,你父皇没错,错的都是沐文曜,先皇英明神武,沐文曜狼子野心好了吧?”
楚煜鸢:“……”
便是朝堂上最善拍马屁之人,也说不出父皇英明神武这种话吧?
江一晨看着他笑:“总之呢,朝廷上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你想解决也不可能一日两日就见到成果,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出来玩就不要想正事了,好不好?”
楚煜鸢看着他,最后在他温柔的眼神中小声说道:“我想去松鹤楼听琴。”
除了江一晨偷偷带他出宫的时候,他几乎从未逛过玉京城,而以前偷偷出宫时间有限,最方便就是去松鹤楼——既有名还好吃。
以至于楚煜鸢对于玉京城的印象,就停留在了松鹤楼的丝竹之声里。
江一晨又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走,听完琴带你去玩其他的。”
楚煜鸢把手递给他,被握住的时候,似乎真的有了放下一切重担的轻松感。
第61章
翌日, 楚煜鸢衣冠齐整地高坐明堂之上,下方齐齐行礼的百官群臣。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苏姜的声音传遍大殿。话音刚落, 封和济上前一步, 将工部近日来的成果尽数说出。
虽然早有传闻,但从封和济口中得到证实, 众人还是一片哗然。
楚煜鸢高居上首, 冷眼看着下面的人眼神来往,各人关系在他脑海中一一梳理。
“接下来需将这氨肥、雪盐、精钢炼制之法推广全境,此事却不是工部之职权。应当如何推广,还望陛下示下。”封和济说完, 躬身一礼,退回了位置上。
沐文曜老神在在地和楚煜鸢对视了一眼。
因着庄瑞之前莫名其妙一摔, 户部没能将氨肥的事情揽下来,可后续也是小动作不断, 以国库空虚为由,今天拒了给工部研发的银子, 明天拒了给工匠的工钱, 月末月初再赊欠一点工部各位大人的俸禄……若非有虞景天这意外之财,工部早就怨声载道了。
靠着虞景天上供的银子、封和济和工部的小金库, 才算是把这些东西给弄出来。
不论是封和济还是楚煜鸢都看得很明白,这就是沐文曜的下马威。而沐文曜之所以只在银子上搞些小动作, 究其原因还是户部才是掌管天下农事的地方。不论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农事官员,皆受户部辖制,这研发制造还可以强行指派给工部,这推广没有户部是万万不能的。
而这推广一旦落到户部,落到庄瑞身上, 届时这功劳究竟算在沐首辅身上还是皇帝身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如沐首辅所料,楚煜鸢听完封和济的话后,犹豫了刹那,最终还是唤道:“庄瑞。”
庄瑞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气风发地出列:“臣在。”
楚煜鸢张口,似要将氨肥推广一事交给他,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臣有本奏!”
沐文曜眉头一皱,转身看去。
只见御史大夫冯和正大步出列,走到大殿中央,掷地有声道:“臣参户部尚书庄瑞,此人私占国库,索贿无度,纵容家中嫡子侵占百姓膏腴之地,甚至强抢民间女子为私欲所用,受害女子家人伸冤,却被庄瑞以权相逼,竟至全家惨死!如此种种,实乃令人发指!臣请陛下彻查其人,将此等奸佞绳之以法,还我大楚一片朗朗乾坤!”
此言一出,堪称掀起轩然大波。
庄瑞不仅是沐文曜一手提拔的门生,还是沐文曜的族妹夫,他的嫡子,往大了说那也是沐文曜的亲眷!这都多少年没有人敢在朝堂上直言沐党的不是了?!
冯和正不是一贯明哲保身谁都不掺和吗!
今日又是吃错了什么药?!
庄瑞亦是莫名其妙,但这并不妨碍他立刻跪下请罪:“陛下,臣冤枉啊!臣自履职以来,从未懈怠过一天啊!国库空虚,我朝处处捉襟见肘,臣上任以来,夙夜难寐,所思所想皆是如何丰盈国库壮大我朝!冯大人这侵占国库之名,是从何而来啊!至于侵占农田强抢民女更是无稽之谈!臣之嫡子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十日里只有一日休沐可陪陪家人,何曾有空在外欺男霸女啊!请陛下明鉴啊!”
楚煜鸢嘴角几不可见地一翘:“冯卿,你可知诬告朝廷二品大员是何罪?”
冯和正不闪不避:“臣自然知晓,御史台监察百官,若无切实证据,臣万万不敢在朝中妄言!”
庄瑞心里一突。
这私占国库说大,乃是欺君的死罪,可说小也小,盖因满朝文武谁没有这么干过?
太祖体恤官员,允许官员从国库借银子周转,只是除非犯在了皇帝或者户部手里,也不会有人真的找一众京官追债。到了庄瑞手上,官员支借国库银两已是惯例,而无论是谁,借十得七也是惯例,这剩下三成自然归户部尚书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