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山点头。静善姑姑长眉挑起,严厉道:“怎么没跟在世子爷身边?”
“世子爷去校场了,康大哥陪着。”裴宥山想说有柏康跟着,他跟去也是累赘。
静善却不赞同:“听说你最近大半时间都在铺子待着。照顾世子爷才是要紧事,每日的药膳熬了吗?世子爷要喝的药,你都盯着了吗?”
“都做了。”裴宥山有点委屈。好几天才和娘亲见一面,没成想刚一见就教训他。
静善又说:“雁雪阁小厨房的茯苓和地龙已经短缺了,怎么没有上报到库房?”
裴宥山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确是忘记了,支支吾吾道:“最近太忙了。”
静善叹息一声。
“别耽误了正事。”她拍拍儿子的肩,“正好你爹这几日也要出去,你现在进出王府也自由,明日让你爹和你乘一辆马车出去采购。”
裴宥山不敢不答应。天晚了,静善来不及多留,匆匆回去了。待她离开,裴宥山才去小厨房,盯着下人把今日给陈淮疆准备的晚饭和汤药温上。
第二天一早,裴宥山准备出府时,他爹裴总管已经拎着一个包,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在门口等着了。
按照他娘亲昨天给他的单子,除了雁雪阁需要的药材,还有几味王妃需要的药材。除去穆王派人寻得的贵重药材单独存在穆王妃的私库,日常用的药材都是静善亲自带人去采购的,不敢假手他人。
现在穆王妃情况不好,静善走不开,就让裴宥山代劳一次。
马车先载着采买的下人到菜市,放下几人后,车里就只剩裴总管和裴宥山父子俩了。他们今日去的地方在护国寺街,却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马车驶过街口时,裴宥山又一次看到了昨日眼熟的人影。
他拉过自己爹,指着那个人:“爹,你看那个人,眼不眼熟?”
裴总管条件反射又想教训儿子两句,但儿子最近的确安分不少,就跟着看。第一眼他没看出什么异常,看第二眼时,却瞪大了眼睛:“那人……怎么有点像老杨?”
裴宥山也反应过来:“杨叔?”
那不是之前和罗管事一起被逐出府的,诬陷他爹的另一位管事吗?
父子俩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骇然,连忙让车夫停车,走到乞丐身边。离得近了,裴总管直接确认了这人的身份:“老杨,真是你!”
乞丐抬头,露出那张不会被认错的脸。不过几个月,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老杨咬牙切齿地盯着裴总管:“老裴,你们来看我笑话?”
裴总管都不知道老杨沦落到在路边乞讨这事:“我是真冤呐!你……你怎么回事?”
老杨恨恨地盯着父子俩,幽幽道:“得罪了你们,被赶出来了呗。”
杨管事当初因诬陷裴总管被逐出王府后,也想着自谋生路。可他早就没了亲人,在王府工作久了又没有自己的住处,实在无家可归。
他也想再找一份活计,可其他人早听说他是犯错被穆王府赶出来的,谁敢收?
手里攒的钱花完了,又找不到新的工作,刚过完年,杨管事竟沦落到要上街乞讨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裴宥山根本没想到过这一层。裴总管倒是刚听他说了开头,就猜到了原委。
他也只能叹一口气。
咎由自取,怪谁呢?
“那老罗呢?”裴总管问。当初罗管事和杨管事是一起被逐出去的。和杨管事不同,罗管事是有家室的。
也许对方还过得不错?裴总管恨这两个昔日的同事陷害他,但到底还有情分,想知道罗管事现下如何。
提起罗管事,老杨的脸色变得很古怪。他睨了裴宥山一眼:“你们不知道?”
裴宥山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什么?”
“前几日我见过他儿子。”老杨说,“老罗死啦。”
什么?
罗管事……死了?
前些日子,他还见过罗管事,被柏康抓回王府时还精神,不可能是突然因病去世。
若是出了意外,也应该能听到些风声。
除非是……陈淮疆和柏康说的处置。
可陈淮疆不是说不会杀罗管事吗?
裴宥山心乱如麻,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马车上,又完成了静善交代他的采购任务,跟着裴总管一起回王府的。
裴总管见儿子这样失落,于心不忍:“伢伢,世子爷也有自己的思量。”
裴宥山没说话。裴总管苦笑一声:“嗐,这事的源头,还是他假做账务,咱爷俩儿做错什么了?他要没动歪心思,我又不会害他,大家还是朋友。你说是吧?”
道裴宥山都明白。
他只是觉得,陈淮疆这么温柔,对下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处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