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钧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裴宥山只对他笑了一下……不对,他下楼时,裴宥山看到他也笑了。为什么对他笑,好生奇怪。
路过驿馆外的点心摊子时,陈正钧突然站定了。老板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放牛舌饼的篮子看,就热情地推销:“这位客官要尝尝吗?这是容城特色的牛舌饼,京城里可数咱们家的最地道,您要是去别家寻,那可都是改良过的。”
陈正钧是不爱吃这些的,但那牛舌饼看上去酥酥脆脆的,鬼使神差地,陈正钧一挥手:“孙稂,掏钱。”
孙稂默默掏出钱袋子,给了老板一块银子。老板把摊支在城边,就等着遇上几个冤大头,今天还真让他碰到了,笑的露出十颗牙。
陈正钧接过牛舌饼尝了一口,也不知道地不地道,就问孙稂:“和容城的点心比怎么样?”
孙稂也尝尝:“属下记得护国寺旁有一家更好吃。”
陈正钧把袋子交给孙稂,心里想等回了容城捎一袋去穆王府好了。
三日之后,各地诸侯的马车都到齐了。穆王妃的母家,南部藩王萧王爷也到了。萧王爷掌管整个南部,位高权重,又是穆王的老丈人,辈分大一辈,应让穆王去迎接。
陈淮疆和外祖关系不错,就算穆王不说他也要跟去的。歇了两天,陈淮疆的脸色不但没好,反而更白了。
不知道是不是京城气候温暖潮湿,陈淮疆一直腿疼,裴宥山替他揉过也不管用,最后只能归为水土不服。冬季气候本就不好,慢性病发作也不奇怪。
只是他这腿疼得比往年入京都厉害,下楼梯时小腿都疼得发抖。陈淮疆不自觉抿抿唇,放慢了脚步,不想让穆王看出他的异常。
穆王都走到驿馆外了,回头发现陈淮疆还没下楼呢,呵斥一声:“走快些。”
穆王没能发现陈淮疆的异样,裴宥山能看出来。他上前扶住陈淮疆,小声说:“又腿疼了吧。还不知道萧王爷何时能到呢,你不如先回去休息。”
陈淮疆笑着摇摇头。裴宥山剪水双瞳中写满了心疼:“还要在外面站好久呢。”
“往年都出来迎接,今年也不能例外。”陈淮疆走得额头都渗出了汗珠,看得出是正忍着剧痛,“若我不在,会让人猜测我的身体,也会让人质疑穆王府和外祖家的关系。”
裴宥山不说话了。饶是他不懂这些,也知道陈淮疆到现在为止做的努力都是为了维护穆王府。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在旁边扶着陈淮疆,回去了再帮陈淮疆捏捏腿。
陈淮疆拍拍他的小臂:“伢伢,到了门口记得放开我。”
他怕旁人看到他需要人搀扶,进一步猜想他的病。他的病人尽皆知是一方面,旁人看到他是否康健,又是一方面。
裴宥山像个幽灵似的站在陈淮疆身后,幸而南部来的马车足够快,不出半个时辰,萧王爷的车就到了驿馆。
萧王爷身形文弱单薄,年过五十,体格比穆王小上一圈,完全看不出是武将出身,唯有那双精明而锐利的眼睛能让人窥视到他年轻是怎样一个枭雄人物。
萧王爷和穆王寒暄几句,看向静静候在一旁的陈淮疆。见他脸色苍白却依然站得挺拔,如苍劲松柏,眸中流露出一丝欣慰:“淮儿瘦了许多。”
“托外祖的福,这一年吃好睡好,身体并无不妥。”陈淮疆弯腰行礼回话。萧王爷又捏捏他的肩膀小臂,确定陈淮疆没什么问题才让穆王带路去看女儿。临走之际,又向身后招手:“过来。”
陈淮疆不明所以,走上前去。萧王爷笑着说:“不是叫你。此番进京我带了你表姐阿锦过来,你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她头一次入京,你带她好好转一转。”
萧王爷和穆王走进驿馆,让出了门口的一块地方,坐在马车上,身着一身绯红长裙,戴着银色发冠的女孩才纵身一跃跳到地上。
她模样和陈淮疆有六分像,猫儿似的圆眼好奇地向四周张望。陈淮疆从前只在外祖寄来的书信中见过这位表姐的的名字,萧锦屏,萧王爷最疼爱的孙女。
陈淮疆的舅舅萧凤屏早年间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女儿。
画楼离恨锦屏空,杏花红。陈淮疆能知晓萧王爷为何会给孙女起这样一个名字。
萧王爷也一直未再上书请封世子,专心教导孙女,全然当继承人一般培养。时间久了,萧锦屏女武将之名传得人尽皆知,传闻倒不怎么提及她的武艺和才华,只说萧锦屏性格外放,比男儿还凶悍。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萧王爷居然带了孙女来。
穆王府就陈淮疆一个孩子,雁雪阁中更是只有小厮没有婢女,陈淮疆不擅长和女孩相处,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先开口和萧锦屏说话。